他頓時怔在當場,喧鬧的人群中傳來一陣勝過一陣的喧鬧,他卻隻聽得見了那一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她微笑著看著他發愣的樣子,忽然忍不住輕輕的笑起來,拉起他的手,淘氣的朝他眨一眨眼睛,將十指緊緊交扣。“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隻是沉默的看著她,冰冷的表情看不出什麼變化,卻也沒有拒絕。
天空中的流星火雨越來越盛,她看著他冰冷如同萬年不化的積雪的臉龐,嘴角微笑的弧度漸漸淡去,終於放開緊緊握住的手便要轉身。下一秒,她卻仿佛不甘一般,固執的把頭靠在他肩上,擁住他,緊緊地摟住他的腰,聽他堅定有力的心跳,感受他的每一分溫暖。
他心中忽然一陣戰栗,仿佛懷中的女子是他唯一的致命,忍不住要擁住她,再不放開了。可是,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不能。
明明知道今後邊是永別,明明知道那是短得更甚曇花的幸福,如何能夠這樣狠心。或許,如果我們什麼都不曾有過,你才會好好的活下去吧,阿璃……
天知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經不能自拔。他從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卻終於不得不認輸。因為那個孩子,隻有四歲的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從看到她的第一眼,深深看進那雙如一汪白水銀養著一汪黑水銀的明澈眼眸,便再不能自拔。
從小他就不肯放縱自己輕易去看她,隻有在最刻骨的悲痛的時候,最無助絕望的時候,才敢偷偷的去看她一眼,看一眼她的背影,他便已經知足。義無反顧的再度轉身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知道,她是他唯一的致命,所以,必須遠遠地躲開。
如果不是那場無望的戰爭,如果他不是在那樣的家族,或者等他成年以後,就可以帶著她飄泊天涯,管他天下太平還是戰爭不斷,統統無所謂。
可是,他是季氏嫡子,這樣的姓氏,容不得他逃脫。
她歪著頭看那一個世界的肆意光亮。不止是煙火的絢麗光彩,還有敵方在天空徘徊的偵查部隊。
她忽然童心大發,“衍……你能把它射下來麼?”
那雙晶亮的大眼睛就那樣哀哀的望著他,仿佛是林中楚楚可憐的幼鹿。隻是那樣的無聲哀求,居然也會讓他不忍拒絕——他是那樣沉默如鐵的一個人。
他破天荒的一笑,令她不由自主的目眩神迷,“如果我射下來,你待如何?”
她臉一紅,不曾想到他真的會答應,隻得強道,“你先射啊……”忽然有個亂七八糟的念頭冒上來,臉上更是羞赧得如火燒一般。
他對她微微一笑,薄唇微微挑起銳利的弧度,再不願多想什麼,舉起隨身攜帶的強弓,眼睛犀利的眯起,手上把弓拉到如滿月,隻聽見“唰”的一聲,天際便有一聲慘叫傳來,隨即有團團的烈焰墜落。
她驚喜的拍著手跳起來,對上他調侃的眼神,忍不住又羞澀的低下頭去,聽見他也低下頭靠近的聲音,“獎品呢?”
從未聽過他如此親昵的語氣,她一橫心,歪一歪頭輕輕拉過他的手臂,暗自吸了一口氣,那溫柔的吻如蝴蝶般落在他健壯的手臂上。
他細細的望著她,濃黑的眼中看不出什麼清晰的情緒。
“啪——”漫天煙花盛開如絢麗的錦緞。盛放,枯萎,在同一個瞬間。
她羞紅了臉別過頭去,他卻不依不饒的輕笑起來,一手摟過她,貼著她的側臉教她拉弓射箭,瞬間又是數聲慘叫傳來。那群怪物,那群不可戰勝的怪物,終於也有今日麼?地麵上人族的歡呼喊叫的潮水,更是一波勝過一波。
變故不過在瞬間發生。
幾隻龐大的怪物忍不住怒意從天際直撲而下,呼嘯著攜裹著一天一地的火焰。
她怔怔的看著那幾隻被怒火燃燒的怪物直向她撲來,驚得該做什麼都不知道。
人群中開始有人驚慌失措的逃竄。
一身戎裝的他沉著的搭上數支箭,拉弓。利箭攜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直將那幾隻禽獸釘在了半空中。
每一箭,都是穿心而過。
半晌,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溫柔笑著對上他平靜如初的視線,把耳朵貼在他胸膛,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手臂不自覺的漸漸環住他冰冷的甲胄。
那是她的英雄,她有記憶以來最最仰慕的英雄啊。
原來,真的會有這一天。
上天,終究不曾虧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