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身邊的人群都漸漸離開,在每一個暗夜的角落,開始最後的狂歡。他的沉重的目光一變再變,看著她溫柔嫵媚的微笑,心跳居然也也有一刹那的失控,強自轉開頭去,“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隻是固執的站住腳,仰頭定定的看著他,虔誠如許,“季衍,不管你是否娶我,我這輩子都認定了你,絕不再變。”他沉默片刻,聲音低沉的如同暗夜中的流水,“何苦?”
她忽然忍不住,這些年所有的思念,淚水如雨落下,不管不顧的抱著他失聲痛哭,似乎是訴說著三年所有的思念,那些日日夜夜的刻骨銘心。
飛蛾撲火般的,她踮起腳吻上他冰涼的唇,淚水在兩人清雋的臉龐上縱橫交錯。那瞬間,所有的顧忌、憂慮,皆如浮雲散盡。
就這樣吧,就讓我放縱一次吧!
擁她在懷,靜靜地聽著黑暗中“滴答滴答”的沙漏聲,季衍從未如此刻懦弱,竟然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那段日子。
在絕望中靜靜等待,等待命運的宣判。那分離的鍾聲。
她是溫柔堅忍如桔梗花的女子,從不肯輕易流淚,所以,隻是靜靜地伏在他胸口,數著剩下的時間。
“答應我……照顧好自己……”她斷斷續續的溫柔呢喃,似乎隻是熟睡之後的囈語。他沉默的看著她,難得的溫柔無奈地笑,卻不說什麼。畢竟,於他而言,那是一個再奢侈不過的承諾。
“我知道……你是最最優秀的先鋒,不管什麼情況、即使明知是死也要衝鋒在前,為你的家族、國家獻出你的血肉之軀。這是我們自小就受到的教誨……你放心……我絕不會是你的羈絆”,她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我不要你為了我畏手畏腳,不需要你時時刻刻記掛我,不求你完好無損的回來……我隻求你……”她仰起頭看他堅毅的臉龐,棱角分明的線條在黑暗中清晰無比,“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遇到什麼,一定要活下去,等你的援軍……我會一直一直在這裏等你,不管你是否能回來,不管你遭遇了什麼,是毀容還是殘廢都沒有關係,要記得,我會一直一直的等下去,所以,你必須要回來的……”聲音漸漸嗚咽,淚水再度失控地泛濫。
他一動不動,任憑胸口那塊濕意不斷擴散,末了終於捧起她的額頭,小心翼翼的拭去她嬌媚的臉頰上縱橫淚跡,“我……盡力。”他變戲法般的拿出一朵銀蓮花的鏡子,溫柔的佩在她天鵝般的頸項中,“璃兒……這、是我的生命守護……替我照看它——如果有一天……碎了,那就是說……請你不要再等我,好嗎?”他似乎是從未說過那樣的句子,一字一字都分外艱難。
她張了張口,剛要說什麼,卻被他溫柔的一吻封緘,“不要拒絕……璃兒。”淒冷的夜空中,沉默的甚至能聽得到帳外未盡的篝火仍舊在劈裏啪啦的燃燒著最後的生命。聽到那嘹亮悲壯的衝鋒號,他迅速的起身著裝,片刻間就已經換好了全副裝備,冰冷的甲胄泛著濃重的鐵腥味。出帳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再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熟睡的女子,嘴角忍不住浮起淺淺的溫暖。
璃兒,再見。
在心裏默默的念了那樣一句話,便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
衣襟飛揚,一如九天上展翅的飛鵬。
扶著帳門,她癡癡的注視著那個漸漸遠去的孤傲背影,沉默。要我怎麼能夠,微笑著和你說再見呢?對不起,我一直都是很懦弱的女子,一直都是。一時間,隻聽得青冥中有鳶類嘶啞的悲歌,一腔唱不完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