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捧起那個看得見深深淺淺劃痕、大大小小的坑坑窪窪的鉑金頭盔,上麵的銀白卡薩布蘭卡已經磨得不像樣子,她微微的皺眉,努力克製住顫抖的雙手,沉默的緩緩低頭,輕輕吻上那冰涼的頭盔。
混雜著血腥、汗水、野草的味道還沒有散盡。她忽然又忍不住眼眶中奔湧而出的淚水,溫柔的撫摩那個微微粗糙的頭盔,那瞬間,透過那曾薄薄的金屬,似乎又看到那個堅毅如鐵的男子,拉弓成滿月的一身驕傲,那一夜如煙花般的繾綣溫情。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他走了,他還是走了。他真的走了。
隻留給她這樣冰冷的一副頭盔。
那是他三個月前剛剛晉升的頭盔吧,卡薩布蘭卡……刻著我們國花的頭盔……
——那是雲偌最英勇的戰士才有的榮耀,舉國上下也不過三頂,而在二十三歲就獲得了這項殊榮,雲偌建國至今七千餘年,你,一定是最最年輕的那個吧!
季衍,你是我的驕傲,一直都是……我知道,你從來不會讓我失望……你一直都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若你不是這般出色,若你隻是個平凡得不能在平凡的男子,或許我們才可以安平到老。
可是,若果你不是這樣優秀,我又怎看得到你?
她專心的凝視著那頂泛著冰冷光澤的頭盔,溫柔的寸寸撫摩,仿佛那便是最最傾心的戀人。輕盈的睫毛撲閃著泫然的水汽,嘴角卻努力扯起慘然的微笑。碧璃忽然想起還在人前,不由伸手抹了抹眼淚,又勉強笑一笑,“抱歉,失態了。”
“三妹,請節哀。三弟他……實在是對不起你——他要我這樣轉告你。”一身戎裝的將領沉痛的望著那個似乎失了魂魄的女子,還是緩緩開口,“——三個月前,我們接到軍情司的線報,敵軍已經容忍季衍到極限,決定采取極端行動,我們征求他的意見是否要暫時轉移到後方,他拒絕。”
碧璃那雙失神的琥珀色眼眸茫然的望著他,似乎沒有聽懂他說了什麼。半天才反應過來,隻有用力的抓住手上的頭盔,直握得指節發白方漸漸鬆開,低頭盯著那朵依稀辨得出燦爛的卡薩布蘭奇,慘然一笑,“傻瓜。”
那樣溫柔的呢喃,仿佛情人間親密的嬌嗔。
你真是傻,明明知道前方就是萬丈深淵,還是要固執的走下去。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沒有路了,還是要走。
她始終專注地望著手中的那頂頭盔,仿佛那已經是她最珍貴的所有。
“謝謝你——特地來看我,大哥。”她低著頭這樣輕聲說了句。不敢抬頭,生怕微微濕潤的眼眶再次泛濫。
季晨卻忽然沉默了。
碧璃了然的抬頭,蒼白如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神也是渙散得厲害,“還有什麼事,一起告訴我吧……我受得住。”
季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終於艱難開口,“阿璃……對不起,這一次,是大哥要和你說,對不起。”看到她的嘴角萬分艱難勾起慘淡的弧度,他狠狠心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