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薛以臣這樣的人,永遠隻能到這清淡的茶樓點一杯“飛梅弄晚”,而到不了集滿京城最豔媚的小倌和花魁的天香樓。
窗外淡淡的夕陽餘暉,配著溫柔的琴聲,以及空氣裏仿佛是梅花的香氣,倒也是很應景。
“多謝二殿下出手相助。”薛以臣頭也沒抬,淡淡說道。
“哪裏的話,我不過是教育了一下小孩子,小孩子缺乏教育以後怎麼為國貢獻呐。”她給自己倒了杯茶,半開玩笑,自顧自的品嚐起來。
薛以臣抬頭,眼波流轉,清淺動人,雲梔定了定神,又喝了口茶。
氣氛一時尷尬沉默。
許久,雲梔放下茶杯,“今日便不叨擾了,告辭。”說完起身欲走,不妨薛以臣拉住了她的衣袖。
長風見狀便要動手,卻被雲梔攔下。
“大人這是何意?”
“二殿下不叫我薛公子了麼?”他壓下心中不斷湧動的酸楚,“既然這麼知禮,當初何故要招惹在下。”
雲梔扶額。
招惹?嗯,這個詞用的確實好,雲梔確實是招惹他了。
當時還是春日遊杏花吹滿頭的一段酸酸澀澀的往事?
雲梔從來風流名聲在外,調戲個把少年…….咳咳,也是正常的,可她後來想起,覺得惹了這一個著實是不對的。
隻因有些人是形上端正骨子裏浪蕩,一段才子佳人的戲過了也就過了,但有些人卻是認一套死理的,這些往事,他也就認真記一輩子了,要麼愛的專注,要麼一直記恨你。
很不幸,薛以臣就是後麵那種。
初見於那日瓊林宴上,朝廷重臣,王孫公主全是參與的。她也聽說過,女帝在殿上親自考驗過考生,尤其看重狀元薛以臣。
而薛以臣,貌似是個低調的人,席間話不多,但每一句話簡練清晰,磁性的聲線讓雲梔都覺得有些微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新科狀元長相端的無比清俊,自有一股文人的儒雅和君子的正氣,一身紅衣,端坐在梨花樹旁,如羽長睫,薄唇輕抿,清風過耳亦紋絲不動,不卑不亢的氣質與周圍的酒池肉林格格不入。
能有多久呢,這樣的君子也是要入官場的泥濘裏,委實可惜。
她淡淡地看著他。
不妨狀元郎抬起眉眼,視線相撞,雲梔從來沒有躲避別人視線的習慣,倒是他先移開目光。
“母皇,我來遲了。”清脆的聲音響起,雲玫著一身桃紅衣衫,束腰廣袖,流蘇輕晃,輕靈而又不失貴氣。
“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女帝聲音裏雖是嗔怪卻藏著寵愛縱容,揮手示意雲玫到她身邊座位上坐著,雲玫笑道:“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一些沒處理好的事務,到底能力不夠。”
“能力自然是慢慢鍛煉才是。”
雲梔也隻是輕輕哂笑,又飲了一杯酒。
宴席又恢複和樂,舊臣自是知道這些的,對此已經司空見慣,新臣對此全然不了解,因此也未敢議論。
許久,女帝忽然說道,“薛愛卿的丹青十分了得,今日何不讓大家一飽眼福。”
女帝有所提議,便接上無數附和聲。
他開始微怔,但也沒有過多推辭,大方地上前。目光在梨花上停留許久,便開始作起了畫。雲梔看著,覺得今夜女帝是否太讓狀元郎出風頭。鄰座的雲玫隻好奇地看著薛以臣修長的手握著毛筆在貢紙上遊動。
酒香浮動,薛以臣眼中仍然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