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太醫沾了一滴,整個手指似是帶動著整個手臂都開始顫抖,過了須臾,邵太醫吸一口冷氣,徑直將手指放到了口中,旋即便細細品嚐了起來。
眾人的麵色皆是緊張無比,不過片刻,邵太醫麵色稍稍放鬆,嘴角也含了一絲極不易發現的笑容道:“回娘娘,藥中正是此物,由芭蕉葉和苦杏仁兒調製的藥物。”
安素丹整個人漸漸怔住,眼色像是慢慢被冰塊凍上,臉色蒼白無比,半點兒血色也無,侍婢忙將她扶好坐下,並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皇後淡淡笑了笑,隨即行至皇帝邊上,屈膝行禮道:“回皇上,臣妾以為,是榮貴人將此藥物藏於殿中,然後趁給二殿下喂藥時,便拿了些粉末來毒害二殿下,並企圖誣陷邵太醫,奈何邵太醫不小心發現此物,此物用了黃紙包著,可見是榮貴人早就放在這兒的了。”
安素丹仍有力氣,不顧侍婢扶著自己,強撐著站起來,隨後立馬叩首行禮,過了好久,方才聲線輕若遊絲道:“皇上明鑒,臣妾,臣妾真的從未放過一袋藥在這裏,是有人存心要害臣妾。”
說到後麵幾個字,安素丹早已沒了力氣,皇帝閉著眼,淡淡道:“你起來吧。”
安素丹忙在侍婢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臉上有了一絲寬慰的表情。
皇後有些愣住,看著皇帝道:“皇上,那這藥物究竟是誰放在這兒的?”
皇帝麵色平靜,輕輕道:“榮貴人,若不是朕看你有著身孕,早就將你發落去冷宮了。”
安素丹見勢不對,忙哭喊道:“皇上。”
皇後臉色微變:“皇上,看在榮貴人有著身孕的份兒上,就從輕處罰吧。”
皇帝道:“朕不相信這些都是巧合,榮貴人,你殘害皇嗣,毒害姐妹,罪不可恕,更企圖誣陷太醫,實在是可惡至極!”
聞言,安素丹像是一株凋落的廣玉蘭一般,連著整個人都飄落在了地上,眼底如同木柴燃盡的灰燼,一點一點失去光彩,黯然失色。
皇後見皇帝如是說,便跟著道:“榮貴人,皇上念在你服侍得體且懷有龍胎的份兒上,便對你從輕處罰,你有什麼不滿足的。”
安素丹強忍著痛意,膝行上前,抓住皇帝的金絲龍紋刺繡鞋,哀求道:“皇上明鑒,這藥真的不是一直在臣妾這兒的,真的不是,臣妾自知百口莫辯,但求皇上明鑒。”
“百口莫辯,”皇帝神情疏淡道:“朕何嚐不覺得百思不得其解,二殿下剛好在你宮裏夭折,剛好是邵太醫一送來藥,二殿下便中毒身亡,剛好在你的偏殿裏發現一包藥粉,榮貴人,你實在是叫朕失望至極。”
皇後見勢,忙上前扶著皇帝,連連撫著皇帝的胸口:“皇上,自己的身子要緊。”
皇帝失落地閉上雙眼,一字一字道:“榮貴人,殘害皇嗣,企圖誣陷太醫,實為狠毒之人,著褫奪封號,降為答應,朕念在其有孕的份兒上,便許內務府以貴人的份例來對待素答應。”
安素丹仍抱著皇帝的龍紋鞋不肯鬆手,是侍婢將她輕輕扶起,她才肯慢慢將雙手鬆開,嘴裏仍是念念有詞:“真的不是臣妾,不是臣妾,不是臣妾。”
皇後漸漸平息了怒火:“皇上已經允許內務府以貴人之禮待你,你便安心養胎吧,本宮也會叫人好好照顧你的。”
皇後一身淡淡的黃色煙羅紗此刻在宮燈的光暈之下顯得尤為刺眼,上麵繡著飛騰的鳳凰,下束黃色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縷鹿頭斜插一字排開鳳凰玉簪,後別一朵露水的海棠花,顯得腰身嫋嫋。
眾人不敢去看皇後一身明豔的服飾,隻得閉口不言,看見安素丹苦苦哀求的樣子,皆是沉默不語,似乎害怕著自己也會被牽連進去。
遠遠的長街中傳來羽林侍衛巡邏的腳步聲,延禧宮偏殿裏安靜得連腳步聲亦是聽得一清二楚,半點兒人聲也無,眾人大氣不敢出,安素丹由得侍婢將自己扶上了凳子,臉色蒼白,整個人脆弱極了,仿佛輕輕一碰便可碎成碎片,飄零掉落在上釉地麵上。
皇帝緩緩睜開雙眼,臉上的怒色緩緩平息下來,思索片刻,緩緩道:“皇後也該多加管教嬪妃,別給朕弄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後神色一慌,那聲音像是從喉嚨裏幽幽滲出來,忙屈膝行禮道:“臣妾管束無方,皇上恕罪。”
其餘嬪妃見皇後行禮,連忙齊刷刷地行了大禮,皆是埋著頭,不敢看皇後和皇帝:“臣妾有罪。”
皇帝居高臨下,一眼掃視過屋子裏的一行嬪妃,含了嚴厲和責備道:“六宮最重要的是嬪妃相處和諧,不爭風吃醋,不相互嫉妒,更不得無禮,今晚素答應對皇後說話的樣子,像是一個嬪妃嗎,荒唐,若是今後出現什麼事情,別怨朕不顧你們侍奉已久,朕定會嚴懲不貸。”
嬪妃甚少見到皇帝在眾人麵前如此疾言厲色,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齊道:“臣妾謹遵皇上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