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趁著車回了家，那個曾經溫暖的讓人羨慕的家。顧姨站在門口，眼睛哭得紅紅的，說了句：“司令、二太太。”
楊堯沒有理人，直接進了屋。高哲宇望著那個直挺挺地卻有些微顫的背影，有些心疼。她本以為她既然踏出了這個門，就永遠不會再回來。可是她還是回來了，回來為明梓奔喪，回來撐起這個家，因為這是明梓多年辛苦經營的家，她不想讓明梓的心血付諸東流。
“都乖乖聽話，不許亂跑，不然爸爸會擔心，知道嗎？”高哲宇轉身對著一幫孩子們說。
“我們又不是三歲，你趕緊上去看爸爸吧。”宸軒推了推自家老娘，滿臉嫌棄道。
高哲宇點了點頭，轉身上樓。
“二娘，爸爸脾氣不好，你忍者點兒。”在高哲宇快要消失在樓梯口時梓軒開口提醒。
“放心吧，我有分寸。”高哲宇應了一聲，抬手去敲書房的門。“堯哥，我可以進去嗎？”
“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半晌之後楊堯的聲音才從門縫裏飄出來。
“那好，我就在門外，你什麼時候想讓我進去了就告訴我。”高哲宇說完便靠著門盤腿坐下，拿起了掛在脖子上的相機。
那是明梓送給她的，她是記者，明梓每過兩年都會送她一台相機，這一台是前年明梓從一個德國商人那兒搞到的，聽衡軒說花了大價錢。相機的機身被擦出了數道印子，是前不久在殯儀館前楊堯將她推倒時擦的。高哲宇抬手搓了搓，想搓掉那幾道印子，可是搓過之後反而顯得更清晰。
就像她、明梓與楊堯的愛情。有些裂痕，一旦開了，即使彌補了，那道裂痕永遠都在，不管怎麼擦都擦不掉。而她就是明梓與楊堯愛情裏的那道裂痕。有時候她甚至想，當年她千不該萬不該為了氣鹿柏遠而嫁給他表弟楊堯。她那一衝動，直接壞掉了兩個家庭的幸福。
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年，在這個家裏，每個人都把她當家人。沒有人因為她是姨太太而瞧不起她。上海的大家族那麼多，沒有一家的大夫人像明梓那樣寬容地對待姨太太們。她們的結局一般有兩種，一種是擠走大夫人，然後被當家的扶正；另一種是自己背擠走，要麼搬出去住，要麼遠走他鄉，當然也有一直安安分分地做姨太太的，但從來沒有人有她這種待遇。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明白明梓的想法，明梓是有私心的，她想給楊堯留個伴兒。當然，那個時候明梓還不知道她就是“寒山”。同樣的，她也有私心，萬一有一天她不在了，幾個孩子有明梓在，就絕對不會受委屈。這天底下的後娘，能做到明梓那個程度的，基本沒有。
自從楊堯跟她表白之後，她心裏還是有那麼點吃醋的，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她在楊堯心裏與明梓相比的話差了老遠。因為楊堯對她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連大聲說話都不曾有過。當然除了老太太去世和這一次。
她甚至想，也許楊堯對著她發脾氣，就說明她跟別人是不一樣的。她想著不覺搖了搖頭，愴然記起明梓的一句話：在愛情裏，女人性本賤。
“起來，地上涼。”楊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了門，他紅著眼，伸手到她頭頂半尺的距離。
她頓了頓，擠出一絲笑，沒有將手遞給他，而是自己急忙爬了起來。因為，她不想對不起明梓。
“謝謝你能回來。”楊堯客氣地說。
“雖然已經離婚了，但是我們曾經是夫妻，你沒有必要這麼客氣。”
“對不起！”楊堯伸臂將眼前之人摟入懷中，聲音哽咽地厲害。
“好了，你這樣我心裏會難過的。”高哲宇拍著他的肩安慰道。“對了，堯哥，我給你看樣東西。”高哲宇她說著打開相機遞給楊堯看。
那是一張側顏照，照片裏的女子雖然是一身洋裝，但是那張臉，楊堯熟悉的很。他抬眸用詢問的眼光看著高哲宇。
高哲宇輕笑一聲，示意他再往後翻。
“她是誰?”楊堯最後盯著一張正麵照半晌才問。
“華子。”
“華子？”楊堯瞳孔微縮，在腦海裏搜索著那個似曾相識的名字。
“對，日本侵華頭目載仁的幺女，據說是個考古學家，已經在我國西北活動很多年了。”高哲宇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
“我說呢，以前邵卿還給我看過她在日本時報刊上登載的有關華子的報道。她還給我調侃說簡直跟明梓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我當時特反感她那句話，還罵她說即使是情敵，也沒有必要那麼敗壞我媳婦兒的名聲。如今看來，還真是有幾分相似。你怎麼有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