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個人都盯著她自己,慕青晚緊張的快要哭出來,“沒……沒有不舒服。”
“那我們走吧。”江淮安笑了笑,再次伸手。
可她卻不敢牽,她說:“我自己走。”
江淮安聽見這話,手並沒有收回去,好一會兒才問:“怎麼了?”
“沒什麼。”
她話落,忙不迭地往前跑,雙手卻依舊背在伸手,那個時候,她穿著小皮鞋,因為匆忙。根本沒在意腳下的石子,所以才剛剛跑出去沒幾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那時候摔得真的很疼,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就生生地咬著牙不哭。
韓婁英和江淮安倒是嚇了一跳,著急的過來扶她,問她有沒有摔傷哪裏。她那時候眼裏明明又淚,可就是忍著不讓她留下來。
韓婁英拍了拍她身上的塵埃,心疼的歎口氣,對她說,如果不喜歡江淮安牽著她,自己來牽著她。
韓婁英說著,伸出手來,她的手很漂亮,也很白皙,手上還帶著戒指。
慕青晚看著,猛地搖了搖頭。她想,她已經是個髒娃娃了,不能把別人也弄髒了。
韓婁英無奈,又讓江淮安來牽他。
可江淮安無論說什麼,她都始終不伸手,雙手依舊緊緊地背在伸手。
最後,還是江淮安以為她摔傷了,一直很擔心,她才說了實話,她說:“我手髒髒的……”
她話落,少年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嗓音清脆地笑起來,扯過她的手放在手心說:“沒關係,髒了還可以洗,我不拉著你,你若是摔倒了,可就沒辦法補救了。”
他說著,站起身,拉著她往回走。
後來多年,慕青晚每每想起來自己多年無法釋懷的原因之一,大概就是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對那樣孤單的她那麼溫柔。
每每想到那樣溫柔的少年,那麼溫柔的拉著她的手對她說:跟我回家吃飯吧,的時候,她都覺得這話語比那些唯美的甜言蜜語還要動聽一百倍,一萬倍。
從他拉著她的手往前走的那一瞬,她的人生開始轉變。
她也開始改變。
那個沉默孤單的小女孩,在那個少年的陪伴下,一天天改變著,笑容也一天一天明媚,話語也一天比一天清脆。也一天一天,因為他變得古靈精怪,變得美好起來。
後來,在她搬過去的第三年,S市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母親終於還是去世了。
那一年,她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但因為祖父母的離開,幼小的她已經明白了生離死別,也已經明白“死亡”代表著什麼。
那時候,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是悲傷還是苦澀。
她有媽媽的時候,媽媽大多時候都在生病。可媽媽去世了,她連生病的媽媽都沒有了。
媽媽的墓地跟祖父母的在一起。下葬的那天,天空還下著小雪,母親的墳前擺滿了鮮花。可是她沒有哭,從醫院到火葬場,再到墓地,她都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落下。
等到所有祭拜的人都離開的時候,慕青晚穿著黑色的毛呢外套站在墳前仍舊是一動不動。
慕國安已經去送那些人了,墳前就隻剩下了她,江淮安。
他沒有說話,就隻是沉默地陪著她站在那裏。
後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失了神的開口,兩眼無神地看著墓碑說:“江淮安,我沒有媽媽了……我沒有媽媽了……我連生病的媽媽都沒有了……連能跟我說幾句話的媽媽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難受的厲害。
她一遍遍地跟他說,江淮安,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祖父母了,沒有媽媽了,疼愛我的人,都一個個不在了?
她說這話,滾熱的淚就落下來,她轉過身,在淚眼模糊之中昂著腦袋看著他:“江淮安,你說,是不是因為我不乖,所以他們才離開我,因為我不乖,所以她們都不要我了?你說,是不是?”
那個年齡段的小孩子,聽得最多的話就是“你要是不乖,就不跟你玩。”“你要是不乖,就不要你了”的這種話。
所以,年幼的慕青晚,本能的把親人的離去都歸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心裏自責難受,又絕望著。
站在初冬的小雪裏滿臉是淚。
可是她覺得她太醜了,所以,即便是眼淚流滿了整個小臉,她仍舊死死地搖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直到那個少年走過來,將她抱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你很乖了,這不是你的錯。”
她才再也忍不住,抓著他的衣襟嚎嚎大哭起來。
那是慕青晚印象裏哭的最很的一次了。
以至於,那之後的很多年,她都沒有再哭過。
她想,大概是因為那時候哭的太痛,流幹了眼淚,所以後來都不會再哭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