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西施鳴不平
西施是曆史上的美人,但她的豔名又與吳王夫差亡國的故事連在一起。唐詩中寫西施的不少。王維有一首《西施詠》家喻戶曉:“豔色天下重,西施寧久微?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大詩人李白曾經漫遊吳越,自然不能不詠及西施。如《蘇台覽古》:“舊苑荒台楊柳新,菱歌清唱不勝春。隻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裏人。”感歎之聲可聞。還有一位小詩人陳羽也寫了一首《吳城懷古》:“吳王舊國水煙空,香徑無人蘭葉紅。春色似憐歌舞地,年年先發館娃宮。”館娃宮是吳王夫差為西施所築的“金屋”,因吳人俗稱美女為娃而得名。見到山川依舊而人事已非,詩人觸景生情,對西施並無貶意,我們也從中找不出什麼“欲懲尤物”的微言大義來。
曆史上的“女人亡國論”差不多與有文字的曆史本身一樣悠久。孔丘先生的“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在封建社會裏,是一條被廣泛運用的“理論依據”,而發明和推廣者則是一批以衛道士自命的假道學和睜眼說瞎話的文人。盡管他們自己家中也許正養著許多姨太太和歌妓,卻將所有暴君、昏君、庸君的罪過和亡國,都歸咎於女人。例如說夏桀亡於妹喜,殷紂亡於妲己,周幽亡於褒姒,陳後主亡於張麗華……等等。
本來,國家是由皇帝自己治理的,倘若弄得民怨沸騰,烽煙四起,完全應該由他自行負責,決不是因為他寵幸的某個女人。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的:“女人的替自己和男人伏罪,真是太長遠了。”(《女人未必多說謊》)西施本來隻是一個越溪的浣紗少女,怎麼能無端擔了這個罪名?
在唐詩中,也有不少詩人是借詩來替她打抱不平的。如陸龜蒙的《吳宮懷古》:“香徑長洲盡棘叢,奢雲豔雨隻悲風。吳王事事須亡國,未必西施勝六宮。”你吳王既然驕奢淫逸,沒有西施,不照樣還有別的許多美女可供占有嗎?這才是問題的實質。另一位詩人羅隱更提出了有力的反詰:“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亡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西施》)這是針對所謂勾踐為了亡吳,特地尋來美女西施獻給吳王之說而進行駁斥的。崔道融不僅要給西施辯誣,還進一步指出了吳王亡國的原因:“宰嚭亡吳後,西施陷惡名,浣紗春水急,似有不平聲。”(《西施灘》),宰嚭即吳國的太宰伯嚭,他受賄越國,勸吳王放越王勾踐回國,又進讒殺害了忠良伍子胥,這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吳奸”。
看來詩人多憑直覺,知人論事倒比較客觀,不像那種自命為維護正統的假道學們故意混淆視聽。否則,天下隻要沒有美人,統治者們的寶座就能萬古千秋了。
1992年11月11日於長沙望嶽樓
此林雪不是彼林雪
因為自己是湖南文藝出版社曆年所出版的《青春詩曆》的編選者。本月17日下午剛從外地開會回到長沙,家人就急忙告訴我,有一位《1993年青春詩曆》的作者林雪從沈陽接連幾次來長途電話向我“求救”。次日到社裏又見到她的一封來信,訴說自最近以來,有不少報紙(包括她本人所在地的晚報)都轉載了一篇題為《女詩人林雪被拐賣紀實》的報道,由於在“紀實”中指明那位被拐賣的四川女青年就是曾經在《1993年青春詩曆》中有作品入選的林雪,讀者們以為被拐賣的就是她,使她有口難辯。信中還特別提到,這些年她一直“努力進行創作,在人們對詩歌了解甚少,對女詩人流言甚多的環境中矢誌不移……這篇報道嚴重地損害了我的身心,希老師能為我予以澄清。”接著,又連續有一些社內外的同誌來告訴我這一“新聞”,原來本市一家報紙也轉載了這篇報道,他們都來問我這是不是真的?我急忙找來一看,才知道這篇報道最先是發表在珠海《特區青年報》上的。一開篇就果然寫道:“林雪,女,四川某縣茶山人……據某刊物介紹,該女未婚,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女詩人。從80年代後期,陸續創作了不少詩歌發表在報刊上。其中影響最大的,是發表在日曆《青春詩曆》上的第一首詩《真愛是誰》,並附有照片。該詩曆今年發行,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愈加覺得即使沒有接到真正的《青春詩曆》作者女詩人林雪的“求救”信和電話,也有責任來予以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