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喜歡二字,謝湘躺在屋中的床上,雙目微閉,靜靜的沉浸在黑暗之中。自從小時來到這個世上,眨眼件數十載就過去了。而他一直都困在臨淮這個地方,他知道遠處有什麼地方什麼風景,可是那些都是從前世從書上從人們口口相傳中得知的。可是,自己終究沒有真正的去用眼睛看,用腳去丈量,用手去觸摸過。這種上輩子的遺憾,他不想再變成這輩子的遺憾了。
想到了上輩子,他微微睜開眼,在黑暗中眨了眨。有時間的時候沒錢,有錢的時候沒時間了。這倒是真實的寫照。
翻了下身,側臥在床榻上。雖然說父母在,不遠遊。可是,娘親……已經走了一年有餘。爹現在身體經過調養,也沒有當成那麼差了。更何況上次回家聽爹的意思,也是比較希望自己出去遊學,順便幫他拜謁下他老師顧公的。哎,去年會試之前,學政說自己文章尚未成熟,故而未曾產加。如今已是萬曆四十一年了,說什麼兩年後的那場自己必定是的參加了。
臨淮位處淮河以南,從此處去應天府也有段距離。那自己先北上,去看望身在直隸的顧公,之後應該天氣漸寒,從直隸直接轉運河,一路南下,倒是可以看跟著自己,一路盛開的菊花了。轉下江南,賞一場西湖雪景,奏一曲湖心亭,倒也恰好。
想到這些,謝湘不由得按捺不住了,蹭的一聲坐起來,雙目發光,也顧不得平日裏極力維持的君子形象了,簡直就想立刻整理行李然後回家說一聲就走。
“哦!哦!哦!”陰沉難聽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乍聽之下好像是誰在外間發笑,格外滲人。謝湘順手拿起床上的枕頭就朝窗子上扔去。“你大爺的,叫的這麼有個性!你爹媽知道嗎!”罵完之後他一下就垮了肩膀,好歹他的理智還沒有跟羅嘉一起出走,知道自己就算要出去遊學,也要先跟縣學報備一下,得他們那邊同意之後自己才能拿了路引上路。
不然就這麼說走就走了,不叫瀟灑,叫找死。估計剛到下一個城鎮,自己不但進不去,還得被當成威脅社會安定的危險分子被特殊照應了。想到這他嘭的一聲又倒在了床上,一邊打滾一邊呻吟道:“小爺好想現在就走啊!路上的美人啊!”好吧其實謝公子最愛的不止是美景美食,還有那些,美人!
倏忽,距離賞杏花之日已過數月。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梅雨季節,幾日裏來雨下的是斷斷續續,頗帶了幾分纏綿未盡之意。
敲打著黑色的棋子,劉商斜眼看著對麵榻上的謝湘,依著靠墊,抱怨的發著牢騷:“你說下雨就下雨吧,怎麼這個時節的雨就這麼刁鑽。既不如春雨那麼多情,也不是夏雨那樣豪爽,又不是秋雨那樣颯爽,更不是冬雨的冷冽。”拿起方桌上的擺的茶,皺著眉頭抿了一口,長歎了一聲:“純粹就是讓人發黴的,前些天回去父親還說庫房裏的積貨都長了綠毛,記得他老人家嘴角都上了火嘍。”
“黃梅時節家家雨,剛好現在梅子熟了,不如你親自下廚給你父親煮碗酸梅湯,保管立馬下火。”謝湘一邊看著棋局,一邊不怎麼費心的建議。
“你就扯吧,先不說本公子是君子遠庖廚,嘿嘿。”劉商有些陰測測的笑笑:“就怕我做出來了父親也不敢喝。”
“嘖,看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慣是熬良藥變毒藥的。”
劉商不雅的直起身大大的伸了下腰,劈裏啪啦的響了一陣。
“你聽聽,本少爺的骨頭都鬆了,這雨要是再不停,我就閑的想砸了這屋子了。”
謝湘趕快道:“大爺你可別,你要砸也回去砸了你自個兒的,拿我們這屋撒什麼氣。”
劉商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說:“你們?這屋現在不是你一個人住了嗎?”
“嗬,子和雖然去了他姨夫家住了,但是此時距下場還有兩年呢。這間屋子他也交付了這兩年的費用,且並未退還,說不得什麼時候他又想著回來了,倒時,就不好說了。”敲了敲棋盤,謝湘落下一字,他要做條大龍。
“羅子和去了他姨夫哪裏,而薑清……”劉商用手按了按額頭,覺得自己真的是被這梅雨給影響的渾身都不舒服:“自從薑清大婚後,咋們也沒聚過了。不知他近日可好。”
“各人命各人定,我前日倒是聽說薑清搬出了李府,而且把他姨娘也接到了府上。想來他大娘如今應該不會像過去那麼肆無忌憚的對他姨娘了。”謝湘也端起茶杯,示意劉商趕快落字。
從棋罐中抓出一把黑色棋子,再鬆開指縫,看它們一顆顆的落下,敲打出清脆的聲音。劉商聲音中帶了幾分遺憾:“可惜了薑兄生在那種家庭,遇見那種嫡母,那種父親。一個為了自己親生兒女,一個為了自家的榮華,逼著他應下了李府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