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閨秀非淑女(1 / 2)

臘月初八,我們沒有等來老太爺,卻迎來了一道突兀的聖旨。

應崇原是三朝老臣,七十七歲壽日之時得到聖上撫慰,並不稀奇。說他突兀,是因那傳旨欽差簡直是從天而降。戲班子正唱著一出熱鬧戲文,忽然一聲“停”破空而至,一個銀袍烏冠的男人緩步登到戲台上。

眾人錯愕之時,姑太太第一個問道:“這唱的是哪一出兒啊?”

二老爺看清了來人,立刻肅容而起,拱手道:“鄭侍衛,多年不見。”

那鄭侍衛笑道:“足有五年未見,應將軍風采依舊啊。”隨即收起笑臉,道:“鄭某前來,是要宣聖上的旨意。”

跪著聽了好一會兒,無非是讚揚應崇原功勳過人、忠君報國雲雲,又為大老爺應衍和二老爺應徹添了幾個頭銜。我雖對寒照的官職一概不知,也能聽出並非升官,這些不過是虛銜以示榮寵。

聖旨的內容裏有一句引了我注意:“應徹之妻有琴佩,其家族掌我光武根基,穩我民生根本,特奉為三品誥命。”光武王朝的根基?這話未免太重了。而且對有琴家的獎賞,為什麼要封給已嫁為人婦的二太太呢?我偷眼看別人臉色,似乎都深以為然,二太太和有琴弛也雲淡風輕,看不出想法。

好容易等聖旨宣完,鄭侍衛也不多留,孤身一人立刻便走了。宣旨的是個神秘兮兮的侍衛,聽旨意的正主兒又不在現場,這道聖旨委實不倫不類。主客雖依然把盞言談,氣氛卻大不如前,席上暗流湧動,摸不清門道。

我不敢多問,隻謹守著本分,權當是出了個差,有誰喚我便過去講故事罷了。這一頓飯吃了近兩個時辰,我卻肚腹空空,口齒都不利索。早上所言的臘八粥和長壽麵算是白指望了,應弘所言不虛,應家不但不寒酸,還滿桌珍饈,可我看得到吃不到,多喝了兩口茶,肚裏更覺淒涼。

終於熬到宴畢人散,我偷偷摸到後院的廚房裏尋吃的。廚娘婆子都得空歇了去,一處炊煙嫋嫋的灶台附近卻圍了好幾個丫鬟。

我循著香味過去看,正聽到爭論聲:“哎呀,小姐,鹽不能放這麼多,一勺便好。”

另一個道:“此時說這個有什麼用呢,小姐還是再添勺水吧。”

“這個雞還沒拆,不能整隻燉。”

“小姐慢點,小心燙著。要不還是我來吧。”

這時人圈裏突然橫出來一根擀麵杖,循杖望去,一個黃衣女孩挽袖叉腰而立:“你們,都不要吵了!煩死人了!”

鵝黃小襖,淡黃襦裙,齊劉海,雙螺髻,折枝花佩,瑪瑙瓔珞。我好像見過她,不對,我方才的確見過她,應家三小姐,應寶弦。可是席上的她溫柔可人,舉止有禮,除了彈了一首曲子,半天都坐在原處不言不語。麵前的這位,真是同一個人嗎?

她拿擀麵杖一一指點著麵前的丫頭:“你,給我把湯弄好了;你,去拚一盤小菜來;你,把我捏壞了的點心扔了買幾塊好的來;你嘛……你給我看著別人,千萬別讓別人看見。”

最後一個小丫鬟指著我怯怯地說:“好像……已經有人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