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瘋將(2 / 2)

至於留在滄州的常遠兆與潘景元也並未閑著。

常遠兆在傍晚時分,忽然靈機一動,讓潘景元帶著兩萬騎兵繞到滄州東北方向的野路子裏偷偷埋伏起來。自己則留在滄州城,撤下原本的火器裝備,故作高枕無憂之狀。

次日寅時左右,果然有一隊從幽州,瓦橋關方向來的遼軍,以萬分低調的姿態,不聲不響的來到潘景元部隊的眼前。

惡少目前所在的地勢相當有優勢。若換做楊盡義,何勇之類的將領,必然要這麼硬生生殺下去,勝算也頗大。但惡少卻硬是忍住了殺機,在敵人盡數從他眼皮子下麵過去之後,才悄沒聲的跟在他們後頭。雖然常遠兆並未下明確的指令,要他直接動手,還是請君入甕。但惡少憑著直覺,還是決定將勝算拉到最高點。

直到滄州城的哨兵燃起烽火,宣告兵臨城下時。常遠兆與潘惡少才不急不慢的請那隊敵軍吃了頓結結實實的夾心餅幹。一時間殺聲震天,火光照透了半個蒼穹……

若換了平時,這隊遼軍遇上了常遠兆這樣的將帥,都得忍不住偷笑,因為即使戰敗,隻要運氣好,多數會成為戰俘。但這次,結局卻是前所未有的慘烈,連將領到士卒,全部被殲滅,然後……焚化。

清晨,半個滄州城的居民,幾乎都聞到了那股衝鼻的焦臭味道。不到半天,這氣味的緣由便在城中不脛而走。恐怖是必然的,畢竟這城池上空飄蕩著千千萬萬孤魂的殘灰骸燼。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百姓們從心底裏油然而發的安全感,這股安全感,化作茶樓裏閑適的漫談,說書人激蕩的陳詞,孩童們扮家家時天真無懼的笑聲。很快,便將那恐怖之氣洗刷的一幹二淨。

上至八十歲老翁,下至三歲孩童,誰都意識到,滄州城如今安全了。本以為這安全來自朝廷那十萬大軍的到來,以為來自於遼人暫時的按兵不動。經過這一夜,軍隊被抽調大半,遼軍兵臨城下,大夥兒才意識到,這安全感,實際上都來自於這位名叫常遠兆的年輕將帥。

潘景元來到大帳找常遠兆時,發現對方已經精疲力竭的趴在桌案上睡著了,手邊一盞蓮子茶已經涼透。他沒忍心打擾,隻是坐在一邊,靜靜把玩手中的蜜蠟手珠,這是梁伊伊送給眾人的小禮物。溫潤的珠子在手裏滑過,那女子灑脫的舉止,不羈的笑顏掠過腦海。

惡少抿了抿嘴唇,心裏泛起悲憫。撇開常遠兆不說,那麼特別又如此俠骨仁心的女孩子,若從此就這麼消亡了,確實是一件令人扼腕的事情。也難怪常遠兆痛不欲生,若換了惡少自己,想必也是好不到哪裏去的。

這些日子常遠兆的睡眠都是薄如蟬翼。困極了便忽然入睡,隻消片刻又會陡然醒來。每次眼睛一睜,便是伸手去撈梁伊伊的手。可他今日,似乎也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大手一撥,茶盞落地而碎。清脆的聲響,將他從半夢半醒之間拉到了現實。

他一抬眼,才看見坐在一旁,麵色沉靜的潘景元。

“你……沒事兒吧?”潘景元探究的問道。

常遠兆捏了捏眉心,撐著桌案起身說道:“累了,回去吧。”

“大白鵝……”惡少並未起身,依舊遲疑的望著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常遠兆眼神呆滯的回望他,漸漸地從他猶疑不定的眼神中參透了他心中疑慮。“你是不是想說,我這一仗,打得有些一反常態?”

惡少被說中心聲,有些尷尬了笑了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心慈手軟不忍濫殺的將軍。可這次……”

常遠兆輕歎一口氣,麵色淡然的說:“你一定以為,我是受了刺激,發了瘋,所以才會大開殺戒。”

“不是嗎?”

“連你都這麼想,遼人會更加堅信不疑了。看來我的目的達到了。”

“原來如此!”惡少這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遼人以為他一蹶不振,他卻反而要讓敵人認為他受了刺激,變身成嗜血狂魔,以此來打擊敵方士氣,挫敗敵方兵將的勇氣。若此招果真應驗,便可換取暫時的太平。“可你就不怕激怒他們?”

常遠兆淡淡的說:“或許遼國的將領和貴族,都會對我恨之入骨。但我敢保證,那些衝鋒陷陣的士卒們,都隻會恨他們的皇帝窮兵黷武。別忘了,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咱們隻是抵抗,怎麼做都不過分。他們若再來,我會用更極端的方法對付他們。”

說完,常遠兆若有所思的望了望惡少。實際上昨晚他是故意沒指點惡少,讓他自己定奪進退之策。若惡少當時在埋伏之地便殺將下去,那他便頂多是個將才。可他若是懂得斟酌戰機,把握最佳戰局,將敵軍放進圈套,那他將來便是位可朔的統帥之才。結果,沒讓常遠兆失望。他雖然是要急流勇退的人,但也心係著邊關安危,畢竟在這乾坤之下,隻有國家安定,小家才能得以保全。

“走吧,回驛館。”他拍了拍惡少的肩膀,將他帶出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