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策馬並肩而行,一路上不鹹不淡的聊天。土豪哥告訴常遠兆,自己也是中原人。家裏做絲綢生意,常與西域人明裏暗裏做著買賣,所以對這一帶風土人情很是熟悉。
土豪就是土豪,他三句話不離生意,五句話不離銀子,動不動拿出隨身攜帶的稀罕珠寶在常遠兆麵前得瑟顯擺,要麼就是搬出他們家在揚州的超級豪宅出來嚇唬小白臉。
而常遠兆心中裝著滿滿的心事,根本沒心思聽他在那兒誇誇其談的炫富。但出於禮貌,還是得時不時微笑著應付幾句。
直到太陽落山,那土豪哥才終於把嘴皮子說累了,沉默下去。常遠兆這才有機會主動問上一句:“不知還有多久的路程?”
土豪哥啞著嗓子說:“其實不算遠了,不過這段路不大好走罷了。若順利,總共用不到兩日便能到達。”
說完又是一陣沉默,常遠兆可不是那種善於找話題的人。多數時候,他隻願做個聽眾。唯一能讓他變得絮絮叨叨的人,唯有梁伊伊一人而已。
好在土豪哥不是個悶葫蘆,啞火沒多久便又開了口:“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這問題讓常遠兆忍不住笑開了,跟人家同行了一整天,居然還沒自我介紹過:“我都糊塗了,還未自報家門。在下姓梁,單名一個逸字。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土豪哥也是爽朗一笑:“林沫白。”
夜幕垂下,兩人牽著馬行入街市,打算找個客棧宿下。常遠兆再心急,也不好讓別人跟著自己一塊兒受罪。
擦肩而過的女子們,雖多依照本地風俗蒙著麵,可麵紗上麵一雙雙火熱的眼神卻還是讓常遠兆渾身不自在起來。
“莫非我臉上有東西麼?”他疑惑的問林沫白。
對方啞然失笑:“當然不是。她們是沒見過像梁兄如此標致的男人罷了。”
常遠兆最不在意這樣的誇讚,他長得好與不好,跟別人毫無關係。反正他是梁伊伊的,反正梁伊伊說過,無論他什麼樣她都喜歡。
林沫白見他不僅不得意,反倒變得心事重重,便隨口問道:“梁兄可曾娶妻?”
他點點頭,眼睛裏溢滿了溫柔。
林沫白笑道:“夫人一定是位絕色美人。”
常遠兆依舊沒說話,腦中閃過梁伊伊各種麵目,笑的,嗔的,怒的,病弱的……不知不覺,他神情變得比夜色還要黯然,街邊燈火照在他臉上,都顯得優柔無力。
林沫白有些尷尬:“在下是否說錯話了?”
常遠兆目光幽幽的望著前方道路,喃喃自語:“在我心目中,她是唯一的美人。”
林沫白笑問:“那梁兄怎舍得將她放在家裏?不怕相思之苦麼?”
“舍不得。”他輕輕吐出三個字,抬頭望了望深藏青色的蒼穹。
上天知道他有多麼舍不得,上天知道他有多怕從此以後與伊人天涯永隔。“林兄可有妻室?”他這也是隨口一問。
“我沒這麼幸運,尚未遇到心儀之人。”林沫白回答的很率直,沒心沒肺的模樣,也確實不像開過竅的人。
常遠兆淺笑著,淡淡的說了句:“總會遇到的。”當初的自己,不也和眼前的林沫白一樣嗎?雖然灑脫自在,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當晚,林沫白帶著常遠兆在自己熟識的客棧裏宿下。
塞外氣候不比中原,饒是常遠兆這身子骨,也似乎挨不住這水土不服的狀況。晚飯吃幾口便沒了食欲,回到屋中,反鎖了房門,倒頭便睡。
夜裏氣溫驟降,他蓋著的薄被根本無法暖透越發寒冷的身子。想起身去尋店家,又想到自己根本不會說這裏的方言。林沫白應該早已睡下,趕了一整天的路,實在不方便去打擾人家休息。他便硬是咬牙蜷縮成一團,挨到天亮。
一大早,兩人各自用了早餐,便從馬廄牽出馬來踏上路途。林沫白發現常遠兆的臉色看起來比昨日蒼白些,不由得關切道:“梁兄,你今日氣色不大好,昨晚沒睡好嗎?”
常遠兆翻身上馬,依舊一副器宇軒昂的神態,毫不在意的說:“沒事,大概水土不服,上路吧。”說完,策馬而行。
雖然依舊如昨日一樣,笑對春風,可實際上,常遠兆此刻的身體狀況可用糟糕透頂四個字來形容。早晨醒來時他便覺得筋骨疼痛,皮肉欲裂,身體從內而外的森冷,這是嚴重的風寒症狀。若塞根溫度計在他嘴裏,至少要有四十度的高燒。
但理智告訴他,此時此刻,若在這異國他鄉任由自己病倒下去,豈不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於是他咬紅雙唇,強打精神才從房裏走出來。帶病打仗的前例他不是沒有過,他自信這次自己也能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