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九一驚:“您的意思是?”
潘竹青點頭道:“若我沒猜錯,那叫花子是在想辦法幫常遠兆,想將他擋在關內。”
“大少爺神機妙算,薛九佩服。”
潘竹青聽他這麼說,撇嘴苦笑,身子又向後靠了去:“我也不想活得這麼累,但有些事,一旦邁出第一步,就回不了頭了。”
從常遠兆出發那天起,驛館裏上上下下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田海和小梅這些個常家人自不必說。最牽腸掛肚的,當然是從小看著常遠兆長大的六姨了。
看著梁伊伊無聲無息的躺在病榻上,她心潮矛盾複雜。一方麵,她與梁伊伊惺惺相惜,當然不願意看著她離去。另一方麵,她又無法忽視正是這女子的存在,才讓她從小就聽話乖巧又穩重的外甥,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
作為局外人,她感動於常遠兆與梁伊伊的愛情。可作為常遠兆的親人,這份愛又讓她無法不產生一絲怨懟之意。她知道她的想法或許有些自私,但卻十分真實。她有感於半年前,姐姐在她麵前對兒媳婦的不滿。並不是梁伊伊真的有多麼不好,而是他們的感情,讓常遠兆付出了太多代價,甚至連生命都不再顧惜。
可六姨畢竟是受過十多年教育的高知女青年,她不會盲目的愛與恨。她時刻沒忘記梁伊伊醒著時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我今後何去何從都不要緊,最擔心的便是我家傻相公,我想要他好好活著,無論身邊有沒有我。”
這丫頭是個好女人,怪隻怪兆兒腦子一根筋。她在心中默默自語,愛憐的撫了撫梁伊伊有些愁苦的眉眼嘴角。
“這都走了十天了,兆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真讓人擔心。”這樣的話,她每天都要絮叨個好幾遍。實在不是她沉不住氣,隻要一想到常遠兆倘若發生任何意外,姐姐和姐夫將要承受的打擊與痛苦,她便覺得坐立難安。
“你放心,醋壇子功夫了得,不會有事兒的。”杜若桐這姑娘,雖然沒什麼能耐,好在心眼實在,總能不厭其煩的安慰別人。
傅雲也坐在床邊,搓揉著梁伊伊的手,清淡的眉眼間如今也爬滿愁思。想起常遠兆臨走之前的跪地囑托,傅雲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性子冷淡,命運坎坷,長這麼大,隻有梁伊伊這個朋友真心誠意的對待她,不嫌棄她的貧窮與尖刻性子。她如今頭一次恨自己學藝不精,無法將朋友解救於水火之中。“若桐說的是,將軍智勇雙全,任何情況都定能全身而退。我倒是越來越擔心這丫頭,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見向來淡定從容的傅雲都不再那麼樂觀,杜若桐也慌亂起來:“伊伊,你倒是撐住啊,千萬要等你相公回來啊!”
田海的聲音,將姑娘們悲悲切切的氣氛暫停了下來。“傅姑娘。”他站在門口,輕喚一聲,並不敢進屋冒犯。
傅雲走到門前問道:“有什麼事嗎?”
“潘大人想見您。”
“知道了。”
傅雲並無驚喜,因為她知道,潘竹青到這兒的目的和想要見的人都不是她自己。甚至於極有可能如前次一樣,幹脆讓薛九代為傳話。
可這一次她卻實實在在的看見了潘竹青的本尊,杵立在驛館剛進門的院落中。
她的腳步聲沙沙作響由遠而近,將他從煩亂的思緒中喚回現實。
“那方子,雲兒早在十天前便交給常將軍了。”傅雲在離他幾步之遙時,便已開口打開話題。
潘竹青點頭道:“徐太醫已經告訴我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傅雲依舊表情淡然的說:“伊伊這兩天情況不太好,人又清減了許多,但胎象還算穩固。”
潘竹青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陰霾,很快便恢複平靜:“我知道。”
傅雲忽然笑了:“既然潘大哥一切都了若指掌,那麼又為何事來見雲兒呢?”
他從衣袖中掏出一方錦盒向她遞過去:“這藥是我找來的,麻煩雲兒轉交。”
“這是……”她打開盒子,兩小捆風幹的藥草躍然眼前,特殊的香味也撲鼻而來。
“這就是所謂的朱丹寇華和瀟湘蘭。”他麵色沉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