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兆對顧淵扯出一抹蔑視的笑容,最後無力的低下頭:“我剛才說了,隨你高興。”
“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本教向來討厭嚴刑酷吏。絕不會對你動用私刑的。”顧淵心裏已經將常遠兆碎屍萬段,可表麵上卻還是得克製成雲淡風輕的姿態。高手過招,不在皮肉,更在於內心。“我剛才也說了,以你爹和你的所作所為,殺了你,那也太便宜你們了。曾經常雄讓本教遭受過多大的恥辱,如今,我會讓他還回來。”
顧淵剛走出地牢,便遇上等候在門口的林沫白。
雖然用卑鄙手段抓來了常遠兆,可幾天相處之下,林沫白卻打內心深處不願意看見常遠兆被處死。憑心而論,撇開立場不談,這個中原人單純善良,情深意重,在沙漠裏,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保護同伴……人心都是肉做的,林沫白這些天心裏並不好過。“教主,您打算怎麼做?”他問的有些遲疑,就怕對方表露殺意。
顧淵並未察覺他臉上的不自然,隻是瞥了他一眼,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他不是練過本門內功心法麼?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林沫白跟在他後麵先是一愣,接著立刻頓悟了他的用意:“您的意思是……”
“去準備吧。”顧淵頭也沒回的吩咐了一句,最後迎著月光一步步走出塔底。“常雄,我會讓你知道,不是你的東西決不能拿。”
林沫白鬆了口氣,無論如何,這傻乎乎的小白臉看來命是暫時保住了。
時間對於常遠兆來說,已經變得越來越沒有意義。他意識到自己能活著回到中原的機會十分渺茫。更意識到,他極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妻兒了。
原本近在眼前,仿佛伸手便能夠著的幸福,他的娘子,他的孩兒,他自己……如今各自碎裂在天涯兩頭。他此刻隻能期盼這世上真有鬼神這麼一說。這樣一來,他們一家人還有機會在另一個世界裏團聚。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何時才能被消耗殆盡,隻覺得身體上的難受,早已經隨著逐漸模糊的意識越發淡去。什麼是饑餓,什麼是幹渴?還有箍著他手腕的鐵索,已經將他的皮肉磨破。那又如何?他已感覺不到。
總有人來來回回的走動,要麼在門外竊竊私語,要麼送來飯食,或是檢查他的鎖鏈和生命體征。
他始終垂著頭,不看不聽也不做聲。任憑時間一分一秒爬過他的背脊,吸去他體內越發稀薄的生氣。
“聖女!”門外守衛的高聲呼喚,將常遠兆從昏迷中驚醒。
接著傳入他耳膜的,是一把極其嬌憨的女聲:“裏麵關著的可是那個中原人?”
“正是。”
“開門,我要進去會會他。”這聖女的口氣不容置疑,似乎對自己的威信十分有信心。
可守衛的回答,卻讓她的麵子給活生生撕下一半:“回聖女的話,沒有教主的命令,誰也不得進入。”
“不開門是嗎?那就丟你去沙漠曬個十天十夜!”
守衛心裏一驚,知道這教主的掌上明珠向來是說到做到。無論教主如何,還是先過了眼前聖女這關再說吧。“是,屬下這就替聖女開門。”
牢門發出刺耳的聲音,讓聖女的眉頭嫌棄的皺在一起。跨進門幾步,才看見杵在窗下的常遠兆。饒是她做足了心裏準備,卻還是給他張著雙臂,劈頭散發的高大身影嚇了一跳。
她好不容易才平複了恐懼,歪著腦袋問了一句:“你是常遠兆?”是誰謠傳這家夥與母親書房所掛畫像裏的美男子長得有八分相似?她今日出去之後,必定要剁了那人的舌頭!那畫像她從小就看著長大,玉樹臨風,麵若美玉,怎麼可能會是如今這張牙舞爪的鬼樣子!
常遠兆當然不會理她,除了不長不短的呼吸聲以外,什麼反應也沒給她。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離他隻有兩三步之遙的距離下停住腳步,咽了咽緊張的口水,對著他垂下的長發,毫無底氣的命令了一句:“抬起頭來我看看。”說話間,一隻手摸到腰間匕首上。倘若他抬起頭,露出的是一張麵目猙獰的樣子,她說不定會嚇得立刻結果了他。
等了好一會兒,他依舊垂著頭一動不動,不理不睬。她這才漸漸發覺,自己的存在竟被眼前這男人無視了……
對於任何一位恃寵而驕,蠻橫無理不要臉麵的金枝玉葉來說,異性的無視,無異於刨了祖墳,殺了全家一般難以容忍。恐懼感完全被羞恥心替代,她粗暴的伸出手穿過他的頭發,捏住他的下巴,蠻橫的掰起他的臉讓他直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