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昂月似乎有些懼怕她母親,原本奪人的氣勢霎時間將歇了下去。
擠在常遠兆身邊欲行無禮的守衛們也被這忽然而來的尊貴人物驚的不知如何是好。“夫人!”記憶中,這教主夫人從來未曾踏足過塔底半步,就連聖女昂月偶爾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瞎轉悠迷了路……今日這是怎麼了?
常遠兆的臉此刻被擎在某個侍衛大爪子中,被迫與這一少婦加一少女來了個直麵相對。昂月算是個長相漂亮可愛的小丫頭,穿著火紅色的羅裙,年紀約莫十五六歲,鵝蛋臉,個頭高挑纖細,膚色健康紅潤,隻是眼神直白無禮,十分不討人喜歡。
而站在她身旁被她喚作母親的少婦人,無論在美貌,身段,氣質和氣場上,都將她掩埋在大漠黃沙裏,連渣都找不著了。
這少婦從外貌上看,最多和常遠兆的六姨差不多年歲。臉龐秀美動人,客觀上講,可謂勝過常遠兆以往見過的所有女性,當然除了他們家梁伊伊。因為這世上除了梁伊伊和他自己的母親,其他人對他來說都是同性。
可這少婦沉靜優雅的氣質和眉宇間仿佛能消融一切的強大氣場,卻將她真實年紀生動的顯現了出來。即使沒過四十,也三十八九了。
“小小年紀,為何如此驕橫?娘以往對你的教訓,你都不記得了嗎?”她並未急著理會常遠兆,而是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女兒,不急不慢的說了這麼一句。
看似溫和無力的語氣,卻立刻讓昂月嚇得麵無血色,低下頭唯唯諾諾道:“娘……他不肯吃飯,這……這樣下去要餓死的。孩兒……孩兒這是想救他……下次不會了……”
少婦始終是一副不溫不火雲淡風輕的表情,可看著自己女兒的眼神,卻並沒有多少溫情。隻是微微一點頭,便轉過臉看向常遠兆。
一瞬間四目相對,他木然的眼底立刻爬滿警惕,像極了一隻被獵中的小獸,無可奈何,卻絕不肯妥協。
她平靜無瀾的臉上忽然綻放一抹笑顏,眸子裏倒映著他的臉,慢慢與腦中另一個模糊的影子重疊……
那一年,她十七歲,騎著駱駝在沙漠裏撒歡。幽蘭穀外瑰麗的晚霞讓她心醉神迷。晃神間,一張大網將她收在囊中,馬賊們飛身而出將她擒下……
慌亂中她看不清周圍的狀況,隻覺得自己還未被帶出多遠,便聽得耳邊兵器作響,空氣中血腥漸濃……
獲救起身後,沙漠裏隻剩下她和一位長身玉立的白衣少年,提著長劍,目若星鬥。他的顏,讓霞光在她眼裏黯然失色……
他們一前一後沉默著走出荒漠,他牽馬欲行,她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衝到他跟前伸出胳膊攔住去路:“你是誰?我要如何謝你?”
他微微一怔,紅了臉:“萍水相逢,無須掛懷。”
一個多月後,市集中又見他衣袂飄飄,悠然而過。她丟下未吃完的肉湯,提著裙擺疾步追上去:“公子,等等!”
他回眸顧盼,認出她後,眼中竟顯出些許慌亂。
“這……這可是你遺失之物?”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扇墜攤在掌中向他遞過去。
他並未接過,卻也承認道:“正是在下不小心丟失的,想不到在姑娘這裏。”
她身後跟來的小丫頭帶著神神秘秘的笑意說道:“公子下回要留心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聖……都想我們家小姐這麼不昧錢財的。”
他咬了咬嘴唇,望著腳尖說道:“多謝姑娘。此物既然隨了姑娘,想必是與姑娘有緣,如若不嫌棄,就留下做個紀念吧。”
從那天起,玉門關內外,總有兩個年輕的身影相顧相隨,城樓上望月,沙漠中嬉鬧。她偶然間發現,他是敵國將領,是讓同族人膽寒的煞星常雄。可是那又如何?從未說情,可情根已種。從未越禮,可她早已下定決心要把身心皆許。
某個傍晚,他們坐在城樓邊,遙望常雄的故鄉。她巧笑倩兮,婉轉問道:“將軍,中原有多美?”
他思緒像是飛了很遠:“中原的四季花,這裏沒有。”說完,轉過臉定定的望著她。“可這裏的景致,也獨一無二。”
這無憂無慮的時光,總是流逝的飛快。半年後,他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想不到,你竟是明教教主之女。”被騙了這麼久的他,沒有她意料中的憤怒,眼中隻有無奈和痛苦。
她哭得傷心,卻並沒感到後悔:“我不是存心騙你的,我隻是……想和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