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伊伊坐回椅子上考慮了片刻,最後咬了咬唇,把心一橫正色說:“俗話說物極必衰,像咱們家現在這樣的形勢,更可謂是風口浪尖,想不遭人算計都很難……”
說到這兒,她還是下意識的停了停,因為她知道她的想法,或許是常雄最不願意聽到的意見。
常雄卻依然興趣盎然的催促著她:“接著說。”
“所以孩兒大膽提議,還不如趁著噩運到來之前,急流勇退算了。那些個榮譽啊,地位啊什麼的,哪有一家人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更重要呢?”這不但是她自己的想法,也是常遠兆一直以來盤旋在腦中的打算。這對小夫妻兩,無論經曆多少磕磕絆絆,小打小鬧,可至少在人生的目標和規劃上是十分一致的。常遠兆遲早有一天會與老爹開誠布公,如今不過是借由梁伊伊的口提前說了出來。
她至今還記得常雄每一次聽到在外打仗的常遠兆傳來捷報時,那一副由衷自豪的表情。她知道常雄有著她這個未來人無法體會的家族榮譽感和對皇室的赤膽忠心。所以她做好了心裏準備,要接受他的駁斥和教訓。
可結果卻令她大為意外。常雄並未表現出任何的激憤,隻是淡淡一笑,隨即反問她:“可你有沒有想過,如今你跟你娘能生活在這樣舒適的環境裏,在府中有人照顧,在外麵受人尊敬,都是那些榮譽和地位帶來的。倘若兆兒真的拋開身份地位,成了一個普通的百姓,你跟你的孩子們都要從貴族裏被踢出去,變成普通人,這種落差,你心甘情願接受嗎?”
梁伊伊想都沒想,便斬釘截鐵的回答道:“若相公一生平平安安,與我白頭到老,哪怕他是樵夫,是漁民,我都心甘情願。”
她這話發自肺腑,絲毫不帶半點虛偽。或許換做幾個月前,她或許還會考慮考慮若常遠兆退役,今後的生活水平該如何維持。但今時今日,在她無時無刻不飽受擔心和思念的折磨之中,丈夫的生命安全,是她唯一牽掛。
常雄看見她眼裏的真誠和堅決,心裏大為動容:“兆兒有妻如你,真是不枉此生了。”
梁伊伊也莞爾一笑:“其實娘也一樣的。”天下間的女子,大部分都是一樣的。
“我知道。”他又怎會不懂妻子的心?
無論白天人們生活的如何喧鬧精彩,到了夜晚,時間便會如輕輕流過的河水,承載著每個人經曆夢境。無論是甜夢還是噩夢。
大漠中的常遠兆依舊抱著那件訴盡衷腸的襯衣,艱難的入夢。夢裏的他,依舊身在洛陽那間滿是紅酸枝家具的臥房裏,夢裏的他,蜷縮在牆邊的美人榻裏,懷中有著梁伊伊,她在喃喃自語的數著:“一,二,二,三,三,三,二……再抱一會兒,別起來,還早呢……”
在他不遠處的客棧裏,蕭雋正做著被薛九追殺的噩夢。他的前方有傅雲若隱若現的身影,他拚命的奔跑,卻無法觸及她分毫……
惡少這兩天食物中毒,整個人虛弱的很。到了大半夜,依然戰戰兢兢不敢入睡,生怕一閉上眼睛,肚子便又開始作痛。
方知文在夢裏成功的追到了他心愛的餛飩妹,並和她一起站在街口擺攤賣起了餛飩,為了改善生意,還加入了新項目——鮮肉水餃……
離常家府邸不算太遠的街麵上,潘竹青的府邸也已經靜謐一片。無論平日裏多麼神秘的特工,或是多麼凶惡的爪牙,此時此刻也已經睡得昏天黑地。隻有一個人除外……
薛九在屋裏越睡越熱,便幹脆起來走出屋子去浴房衝涼。經過小花園時,卻驚訝的發現潘竹青正獨自坐在石桌椅上與他自己下棋玩兒。
薛九心裏想著:“這大半夜的,您興致還真大。”可嘴上卻不敢這麼說。而是笑吟吟的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問:“大少爺,您怎麼還沒睡?是不是覺得太熱?要不要給您找些冰塊兒來?”
潘竹青沒抬頭,依舊一瞬不瞬的盯著棋局,淡淡的說了句:“不用,也不是很熱。”
薛九還算了解潘竹青,猜想他可能心裏正琢磨著事兒,便隨口關心了一句:“您有心事啊?”莫非又是為了那女人?人家都快當娘了!
“我隻是在考慮那件案子罷了。”潘竹青的回答很幹脆的否定了薛九的猜測。
薛九更加不解的問:“嗨,那案子不都算解決了麼?姓錢的這幫人落咱們手裏,還能有出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