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許是梁伊伊來到古代以後,處境最艱難的一次。
離惡少的身影從她視線裏消失那一刻算起,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個鍾頭了。她無法準確的計時,隻能用默念的方法估算著時間的推移。天色越來越暗,似乎已經接近傍晚。她沿著城樓四處走動張望,企圖能透過肆虐的飛沙看到有人影出沒。
然而,耳邊始終都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和風沙放肆呼嘯的聲音。這茫茫大漠,放眼望去,似乎隻有她一個活物。如果她就此死去,就會被埋葬在這蒼茫的沙漠中,最後不知風幹在何處。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她若想對這個世界道別,都無人能聽見。
她經曆過生死,或許死亡的驚嚇對她來說並不算最大的恐懼。當然,這麼說並不代表她視死如歸,畢竟她如今有孩子有老公,有閨蜜有家人,生活質量富裕美滿,有越來越多她割舍不下的東西。隻是相比之下,她目前麵臨的最大煎熬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帶著對愛人朋友的擔心,孤獨絕望的死去。
她抱著冰冷的石壁,口中不斷喃喃自語:“相公,你在哪兒啊?我好怕……”早知道會這樣,她應該說什麼也把常遠兆強留下來。雖說他十有八九是有辦法帶著何勇應付這場沙暴的,可她擔心以他的脾性,多半會在沙漠裏如無頭蒼蠅一般尋找她。
好在有何勇在他身邊,關鍵時候,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還是有辦法穩住他的性子。想到這裏,她才稍稍安心一些。
隻是,另一股陰霾卻在她心中越來越濃。“惡少……你還活著嗎?”她對著惡少遠去的方向不安的自語。
她雖然沒親身經曆過沙暴,可也在小說,網絡和電影裏了解過沙漠中自然災害的可怕,吞噬生命僅在瞬息之間。
惡少的臉,杜若桐的臉,來來回回在她腦中閃過。她無法想象,若是惡少有什麼閃失,杜若桐下半生的日子該如何熬過去。
她更加不敢去揣測惡少那年輕鮮活的生命是尚在延續還是已經消亡……
城樓下早已是混沌一片,沙流正以波濤拍岸一般的速度瘋狂的翻滾移動。她有一瞬間甚至感到意識錯亂,以為自己置身於茫茫大海中一葉孤帆之上。
氣溫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低。但無論是刮過她臉龐的沙礫,還是鑽進她衣襟的刺骨寒風,都無法將她從憂懼的情緒中分散出來。她時而抬頭望向烏雲蓋頂的寂寞蒼穹,時而低頭俯瞰洶湧的沙濤,陡然發現,似乎這沙濤的水平麵正悄悄與她接近……
事情既然到了這個關頭,再害怕再擔心也無濟於事了,橫豎都是九死一生,她梁伊伊不打算坐以待斃。她強作鎮定,清清楚楚的告誡自己,她的常遠兆,她那些身懷絕技的朋友們,如今或許都在為他們自己的生命竭力掙紮,她此刻的生命中沒有英雄,她必須做自己的救世主。
她沿著城樓跑了一圈,發現這座石城周圍沙流的水平麵基本一致,但東麵的情況似乎比西麵稍微好那麼一些。畢竟這沙暴是從西向東挺進,她便留在東麵城樓頂上,希望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來做下一步打算。
“鎮定,鎮定點,梁伊伊,這不是末日。”
“子彈都打不死你,你一定要爭氣,會有辦法的。”
“上帝關上你的門,一定給你留了扇窗。可是……留在哪兒了呢?”
“冷靜點,一定有出路的……”
她口中絮絮叨叨的給自己打氣,又如同貪食蛇一般,在這有限的空間裏到處摸索,片刻不停。她意外的發現,在這看似毫無生機的情況下,她的恐懼憂慮反倒不見蹤影。剩下的,隻有求生的信念,和瀕死般強烈的鬥誌。
也是真應了那句老話,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的視線,最終停在了這座石城西南角方向的一座角樓之上,這座角樓形狀如炮塔,底麵較大,越往上越狹窄。估算塔底最大占地麵積不會超過兩個平米,角樓上方的平台裏最多隻夠站的下兩三個人,但好在夠高。若能想辦法爬上去,小命或許真能保得住。
可問題是,這角樓與城樓之間足有十多米的距離,她該怎麼過去?
她一邊考慮這個問題,一邊背著包袱往角樓的方向跑,與此同時,城樓下的沙海也在水漲船高,勢必要吞噬這幽蘭穀。
“等著我!我的諾亞方舟,我的黑珍珠號!”她大步狂奔,大聲喊叫,用盡她對生命的渴望,和對這世界的熱情,心裏有一首激昂的旋律正緩緩奏起——加勒比海盜《He’saPir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