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經曆過宮廷劇變那次屍橫遍野的場麵,可梁伊伊還是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一個前幾秒鍾還在說話的大活人,陡然間身首異處,頭顱絕望的看著自己顫抖的身體,再無半點生存的可能。又過了幾秒,身體也轟然倒地……
“啊……”她雙腿一軟,喉嚨裏發出一聲輕微的叫喊,不是恐懼,不是惡心,而是對生命的脆弱感到無法抑製的悵然。
一雙手冷不丁托住她的雙肩。“沒事吧?”是常遠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
“我沒事。”她有些不自然的從他懷抱裏掙脫出來,下意識的望了望他的手。手無寸鐵,他是如何做到的?
一時間,她想起曾經在21世紀生活時,常常聽到的一句玩笑話——“當心我把你腦袋掰下來當球踢。”隨之,各種殘忍血腥的鏡頭在她腦中亂入了起來。
其實此時此刻,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和她的猜測大致一樣,除了常遠兆自己,還有一個潘景元。
剛剛那一幕仿佛發生在電光火石迸裂之間,行凶者超乎常人的速度和風沙的肆虐遮掩麻痹了大部分人的視線和注意力,隻有惡少將整個過程看的清清楚楚。不過是常遠兆趁著所有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竄到那賊首麵前,抽出對方腰間的馬刀,抹了對方的脖子而已……這種程度的擊殺,對武功的要求並不算高,可是並非所有武林高手都能辦到。
大部分武林高手,都迷信於自身的武藝,講求在搏擊中製服對手,比如潘景元,潘竹青,蕭雋之流。大部分武將也是如此,比如何勇,楊盡義,楊盡忠這類人,開打前總要和對手說一段廢話,再拚殺個你死我活。
但常遠兆則不同。說到研習武藝,他也不過才二十出頭,並不一定比上述這些人付出了更多的時間與努力,而且他雜而不專。單論劍術,潘竹青比他強。但拚槍法,楊家槍法天下第一。可若是決鬥,最後活下來的人肯定是他常遠兆。
因為說白了,從他曾祖父開始一直到他本人,習武的目的就不在於強身健體或是自衛防身。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殺人。在楊國棟還在苦苦教授兒子們戰場禮儀和沙場規則時,當潘竹青與潘景元的師父們還在對他們述說習武之人的基本素質時,常遠兆的爺爺,也就是常雄那個蠻不講理的爹,便已經一遍遍向常遠兆灌輸一個概念——戰場上,本就是生死較量,沒那麼多門道,想盡辦法弄死對方才是正道,怎麼順手怎麼來,沒什麼好顧慮的。
所以武林高手所不齒的那些伎倆,比如偷襲,比如背後開花,比如暗箭傷人等等,在常遠兆眼裏,通通都是小兒科。除非是他心存敬意,想要留下對方活路的情況下,他才會顯得彬彬有禮。否則,便是像如今這樣,話還沒讓說完,便送他去見武則天了……
何勇正被沙子迷了眼睛,沒能看清楚事情的經過,可對於常遠兆的戰鬥機製,並不感到意外。隻是在心裏暗歎:“好小子,手法越發犀利了!”
惡少則在心中暗自苦笑,自己苦練武功十多年,不管寒冬酷暑從來不曾懈怠,卻無論如何也敵不過常遠兆,或許症結就在此處。
痛失賊首的馬匪們,在一陣死一般的沉默後,忽然間陣腳大亂,卸掉兵器往四麵逃竄開去。
常遠兆從馬屁股上卸下家夥便朝何勇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準備追擊,又對惡少吩咐道:“這兒交給你了。”
可他剛剛舉步要追,便被梁伊伊一把抓住胳膊。“窮寇莫追,我們也沒什麼損失不是麼?”
他猜她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心中一暖,摸了摸她的臉,柔聲說道:“娘子你放心,就這麼一群毛賊傷不了我。我很快回來。”
“別……”她再想勸時,他已經抽身疾步追去,隻留給她一個越來越遠的背影。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走到馬旁,卸下水囊喝了一口。風沙越來越大,吹得她越發煩躁不安。
惡少感覺出她的情緒化,笑著問:“你不是不忍心吧?”
她沒說話,隻是撇了撇嘴角,像是默認。
惡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揚起眉毛詫異的問:“他們剛剛可是要把你擄回去糟蹋,不可恨嗎?”
她給馬兒也喂了些水,才將水囊重新綁回去,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也不是不忍心。就是覺得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嘛。生命隻有一次,總得給人一個改過的機會啊,你說是吧?”
惡少聽她這麼一說,若有所思的反問道:“可是萬一他們不改過怎麼辦?那豈不是還要禍害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