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腦中幻想了無數次當時尚在繈褓中的我是怎樣獲得榮耀的,許是因為我爹被先帝重視,許是因為我生得白嫩可愛,甚至可能是當時出現了某種祥兆讓我沾了光……可惜,這無數次幻想竟沒有一次是對的。
薑淮說,當年和順王府的千金剛學會開口叫爹娘,王爺王妃對其寵愛得不行,可奈何這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並未持續多久,一場災禍就已到來。
那個傅心肝突然得了天花,王爺王妃傷痛不已寸步不願相離,先帝便隻好下令將傅心肝隔離到蒲若寺救治(等死)。
在秋天即將過完的時候,和順王從蒲若寺接回了心肝,先帝頗為震驚,覺得出天花都不死,都能熬過來,這孩子的命當真是硬。隨即,先帝便賜封傅心肝為惜緣郡主,意為珍惜你和你爹娘的難得緣分,更要珍惜佛祖護佑你的再生之緣……
故事不長,薑淮講時也並未著力渲染,可我每聽一句,臉色就多沉一分。惜緣郡主這樣令人感歎的生命奇跡,可惜,卻不是奇跡,不是她的,當然也並不是我的。
窗外雨連綿,屋內夜未央,酒酣人未醉,凝脂封斷腸。
負麵情緒就如排山倒海一般向我凶猛襲來,就快要將我淹沒,而那燭光下的壺中酒,便是我此時視線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心肝,”薑淮看向我,攥著酒壺的右手指節泛白,“你……要不要跟我走?”
仿佛是怕聽到拒絕的回答,還未等我開口,薑淮便用假想的未來繼續對我實行勾引,“你丟掉郡主的身份跟我走,那些因擔心東窗事發而惴惴不安的心情就不會有,所有的煩擾憂愁都不會有。我們就此消失,我可以帶你遠走高飛,錢塘、揚州、長安,你喜歡哪裏我們便去哪裏,我會給你買很多很多好吃的,會讓你有穿不盡的綾羅綢緞,你若遊玩得倦了,我們就在所行之處定居,你做我的夫人,給我生娃娃。你可以終身依靠我,而我今生也隻要你一人,好不好,心肝?”
真好,聽完悲催的故事後,薑淮還附帶講了一個這麼溫柔的故事給我聽,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中儼然大雨滂沱,“與你說過多少回,莫要買那劣質的酒。”
這麼嗆人心窩,燒得我五髒六腑都在痛……
我不是因為害怕東窗事發而擰巴糾結,也不是為自己命賤終究不是皇親國戚而失落,我隻是覺得那麼好那麼好的娘親和爹爹,我卻並非他們的親生,可我想是,所以我難過。
“到我懷裏哭罷,哭出來也許會好受些,”薑淮對我張開雙臂,聲音也染上了一層憐惜,“心肝,你想怎樣我都依你,可你千萬不要這麼憋著情緒,當心悶壞了身子。”
不是我憋著情緒,隻因我的淚全部流滿了胸膛,竟沒剩下一滴多餘的,供我溢出眼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