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直麵真相(1 / 2)

“啊!”百裏風間才踏出屏風一步,一聲不滿的尖叫先囂張而至,摔筷子聲接踵而來。

斜睨著他,微帶稚氣的臉龐上是少女特有的任性,軟糯的嗓音中含著不耐煩:“這都是什麼?為何鹵水的豆腐裏加了米醋,肉排裏摻了糖?都是南蠻的口味,怎麼入得了流。”

“還有這筷子!”拾起被自己摔出去的筷子,景澈端看了一眼,便怒得柳眉倒豎,“普通人家怎麼能用皇宮裏的鑲紫玉銀筷?”

無處可發的積鬱化為怒氣,此刻一股腦莫名其妙地被激了出來。她死死抿著嘴,擺了惡狠狠討說法的眼神睨視百裏風間,小小的下巴卻有些委屈得顫抖著。

她是聰明人,早就隱約猜到了什麼,卻下意識不肯信,以為隻要自己大吵大鬧,讓這個世界都順著她,她便可以掩耳盜鈴忽略真相的聲音。

百裏風間瞥了眼桌上被挑得亂七八糟的菜,心中升起一股暴殄天物的不快,但也還不至於發怒,隻是斂了笑容,哄人的口氣變成了命令:“將就著吃。”

景澈素來吃軟不吃硬,更是被這來者不善的口氣一激,索性將麵前的菜一股腦掃到地上,瓷碗摔碎乒乒乓乓的聲音淩亂了一地:“我不吃!”

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民間疾苦,更不知收斂。百裏風間陰沉著臉,一改平常萬事皆可、漫不經心的神情,一步一步逼近景澈,嗓音壓得低沉:“你現在犯什麼公主脾氣?你曉得外麵的流民連一口醋都喝不上嗎?曉得你現在的衣食是踩在多少人的屍體上換來的嗎?”

景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眼裏逼出隱隱淚花,卻毫不示弱地瞪著他。

“嗬,皇宮裏用的筷子?哪個皇宮?臻弋皇宮,還是現在的臨滄皇宮?”百裏風間看著她無辜又倔強的眼神,更是莫名氣極,索性將她整個人拎起來扔到椅子裏,陰影罩著她小小的身子,一字一頓:“你聽清楚了,臻、弋、滅、國、了。”

“你騙人!臻弋國千百年的基業,怎麼可能滅國!”分明已經少了底氣,自己也曉得是在自欺欺人。

“還不知道?你以為為何臻弋皇宮的東西會流落人間?那些奢靡得滿足皇族虛榮心的東西早就一文不值了!”話出口便意識到有些重,忘了麵前這個小姑娘也是曾經的皇族,看到她驟然受傷的神情,聲音微微放軟,“如果我不是你師父,你現在早就成了外麵一堆白骨,你以為這個亂世,還有人會把你捧在手心裏寵著?”

“你走開,誰要你當我師父--”泛紅了眼,稚嫩小手狠狠推了一把百裏風間,“阿娘就不會這麼跟我說話!”

聞言,原本漲足了氣的百裏風間,此刻突然泄了一個口子,驟然冷靜下來。他沒忘,信誓旦旦答應過歲笙,要照顧好阿澈。

不應該。他微有懊惱。以往再大事情他都能保持著氣定神閑喜怒不形於色,怎麼如今倒跟小姑娘置起氣來了。其實細想,縱然景澈的偏執驕縱有些不可理喻,但她素來嬌生慣養,一呼百應,沒受到過多少挫折,方才目睹了娘親在眼前魂飛魄散的殘酷場麵,一時無法接受、脾氣暴躁些也是有理可循。

退開一步,也無心再斥責景澈,一回頭,看到年三娘就站在大廳門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看了多久。她一對上百裏風間的視線,立刻收起微吃驚的神色,若無其事而笑吟吟地走上前:“菜不合胃口嗎?我這就叫人撤了。”

“不必了,”百裏風間擺了擺手,眸色一轉,道:“這宅子裏應該有供神祠吧?”

“自然有的,這世道誰不弄點神佛來拜拜求平安啊。”年三娘瞟了一眼景澈,似乎也是故意說給她聽。

也懶得多解釋,百裏風間對年三娘道:“帶我去。”

然後拎起景澈,就往外走。

香灰爐裏燃著三支新香,供神祠前百裏風間放開了手裏一直不安分撲騰著大喊大叫的景澈,她一下子被毫不客氣地摔在了地上。

年三娘很合時宜地躬身退了出去。

景澈惱怒地從地上站起身來,不料百裏風間身側的龍淵白劍驟然出鞘,穩穩當當地浮她麵前的半空中。被震懾了一下,她的動作一頓,隨即毫揚起小臉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惡狠狠的一句“你有本事也殺了我”還哽在喉嚨裏未出來,就被他的話搶先了一步。

“拜師吧,”不鹹不淡,不緊不慢,不喜不怒。百裏風間麵上端了鮮有的正色,“龍淵白劍是劍聖門的神物,不必拜我,拜它既是。”

“邋遢漢!酒鬼!我、才、不--”

話被截斷,百裏風間俯身看她,本也想好好說話,隻是他一身桀驁,是不會服軟之人,一開口便覺得拉不下臉,口氣略有別扭:“這是你阿娘的遺囑。否則,你以為我想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