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風間在二樓最裏麵的包廂裏見到景澈時,她正托著下巴,半眯著彎彎的桃花眼,不知道想什麼出了神。
“阿澈,”想起他們方才還沒解決完的爭端,他的語氣淡了下去,“走吧。”
“你怎麼不答應他們?”卻不起身,景澈目光灼灼地望著百裏風間。
他懶懶勾笑,拎起賴著不走的小徒弟:“因為他們挾持了你。”
“你騙人。”她撲騰幾下,從他手心裏掙脫開,語氣卻不似之前那麼強硬了。
“怎的?”眼梢微吊,滿不正經,“有本事你也來咬我。”
這次小徒弟卻沒有說一不二地咬下去:“師父,那雲魂虎睡地是一個什麼地方?”
初次聽她老老實實喊師父,閃過刹那的欣喜,卻在聽到雲魂虎睡地時,神情黯淡下去,“這是臻弋族人的噩夢啊……”
“你不是劍聖嗎?為什麼不去拯救他們?”一副不知深淺,理所當然的口吻。
“因為我怕死。”這次卻不是開玩笑,百裏風間一臉沉肅。
是,他怕死,怕活著的人為已成定局的事前仆後繼死去。他不願再看到同七十年前那場一意孤行的複國戰役一樣,幾萬具屍體血淋淋地懸掛在旗杆上,都是他的族人啊……
“又騙人。”景澈嘟噥一句,卻沒有再義正言辭地抗議。痛失阿娘的絕望,讓她也開始懵懂地明白生死是怎樣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看著小徒弟蹙著眉頭,百裏風間心中一陣不忍,有些懊悔自己怎麼的這般不可靠,還沒回到迦凰山便生出如此多的事端,當真是心有內疚。
這時,腦海裏突然念頭一閃,他驀的想到一事:“是你同他們說的,你是我徒兒?”
“我就是我,幹嘛要說是你徒弟?”眼角一揚,傲然反問道。
卻見百裏風間麵色一沉,這時才恍然想起來,那白衣琴師鶴浮曾是年三娘從馬賊手裏買下的男寵,那時他蓬頭垢麵,與如今白衣飄飄的樣子所差甚遠,難怪他會想不起來。
深諳年三娘的為人之道,百裏風間懊悔地一拍大腿:“糟了!”
一推開門,卻見鶴浮就站在門口正欲進來。而透過雕花欄杆望到一樓金碧輝煌的大堂內,不知何時站了幾十號人,聽聞樓上的動靜都紛紛抬起頭。
“這是做什麼?”眼眸一眯,危險的眼神透出來。
鶴浮異常焦急:“樓下是如今在坤方城內的臻弋人,都是從密道進來的,本想孤注一擲留下劍聖……”
“然後卻招引來了帝國軍隊?”
大為吃驚:“劍聖已經曉得了?”
“愚蠢,”一甩袖,嗤笑一聲,“也不想想,年三娘如此密不透風的人,會讓你這般輕易就得到我的行蹤?”
“三娘她……”鶴浮一震,臉色更加難看
“你隻是她買回來的男寵,還背著她與複國黨勾結,你當真以為三娘會這般放縱你?”
“可是劍聖是三娘的救命恩人,她怎麼會置您於危境?”還是難以置信。
“三娘不是臻弋人,我早就許諾過她,亂世之中自保為上,她可以隨時臨陣倒戈。”
鶴浮霎時麵色慘白,半晌說不出話。
這時,七影走上來,隻是神情複雜地看了鶴浮一眼,沉著眉眼道:“劍聖,如今不是追究的時候,外頭有滅字軍和坤方軍隊,該如何是好?”
“自然是殺出去。”
“可是劍聖……”麵露難色,“外麵似乎有結界。”
走到窗口支起木栓,看見血紅色的結界緊緊貼著窗。百裏風間伸出手去試探結界的力量,卻不過僵持了幾秒,他手上的肌膚便被灼成了一片血紅色,運起真氣全力抗衡,卻如同石沉大海,結界依然紋絲不動。
“是血桎梏啊,”難以置信地縮回手,百裏風間回想起許多年前初聞血桎梏的震撼,語氣裏含了無能為力的沉歎,“竟然都不知道,那人病死了之後,滅字軍裏還有能設出血桎梏的怪物。”
“血桎梏?”身後的七影和鶴浮,聞言大為震驚。
血桎梏是世間最惡毒的結界之一,因為它隻能從內部破解,以殺止血!
便是在結界裏殺人,等血光積到一定程度,血桎梏便不解自破。若結界內沒有出現任何血光,那麼每日,每臨近的五人之中便會暴斃一人,直到血光盛,血桎梏破。
無論是殺人自保以突破重圍,還是坐以待斃,都是艱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