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長生短死(2 / 2)

血桎梏的血光又盛幾分,此刻所有人都已經抽取完,死者二十九人,生者十一人。

最後是百裏風間,七影都來不及攔他,他已經伸手取了一支筷子。

攥在手心,緩緩攤開。

是短支。

隻看了一眼,七影便立即拂走這支筷子,拱手決然對百裏風間道:“劍聖乃我臻弋之希望,生死之事決不可躬行!”

“有何不可?”右手已經握上了劍柄,眼神依然泛著微微醉意,嘴角不羈揚起,語氣從容不迫:“我不過是一個擔了劍聖虛名的酒鬼而已,死了反倒痛快。”

到了這一刻,他腦子裏反而隻有。終於,終於,這般感觸。

隻是又望了一眼二樓緊閉的雕花門,突然想起小徒弟那又驕縱又強硬的性子,其實也有幾分可愛。但還是要負了歲笙的囑托啊……

“七影,定要帶我徒兒阿澈,回迦凰山。”

而二樓房裏的景澈,此刻卻哭得稀裏嘩啦,死命了的想衝出這個結界。誰允許他又像扔包裹一般將她轉托他人!他這個邋遢漢!死酒鬼!現在還是一個不守信用的小人!

龍淵白劍緩緩出鞘。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景澈陡然無望地靜了下來,身子顫抖著呆滯在原地。

這是他拔劍殺死阿娘的聲音,是他逼她拜師時候的聲音,還是——

是琴音毫無過渡地驟然浩浩蕩蕩推向,用力過後琴弦一聲撥斷。

“鶴浮!”七影震驚而沉痛地呼喊。

隻見白衣琴師撥完最後一曲,便一頭撞到了百裏風間的劍上,隨後他的身子緩緩癱軟倒地,一泊血浸染慘白衣袍。

嘴角反而揚起一抹釋然的笑:“是鶴浮的大意才會置大家於如此困境,如今隻希望劍聖與剩餘之人活著走出此地……日後……複我臻弋。”

複我臻弋。這四個字何其重,沉甸甸的都是一條條性命。

鶴浮笑著闔上眼。

便就在這時,客棧外籠罩的紅光已經膨脹至極點,血桎梏轟聲而破。結界碎片墜了一地,絲絲縷縷的血氣鬼魅一般往外冒。

百裏風間握緊龍淵白劍直起身,漆黑眸子裏映著血色紅光,目光裏泛起鮮少冷冽的清明。已然澆熄的熱血又重新澎湃在每一寸骨肉之中,如同一壇烈酒滾入喉,灼意誌烈烈:“所有人從密道離開,我一人出去迎敵。”

“劍聖!讓我們隨你並肩作戰!”眾人齊齊跪下。

“既然抽了短支,爺就沒想要活著回去,但你們身上都不止是一條命,死去的弟兄不是為了讓你們接著去死,而是活著!隻有活著才能談將來,”桀然灑脫一笑,解下酒葫蘆扔給七影,“讓我阿澈替我將它帶回迦凰山。”

七影猶豫地接下葫蘆,權衡利弊,便曉得百裏風間說的沒錯,縱然所有人一起衝出去,以他們一群烏合之眾的本事,麵對臨滄頂尖的軍團未必能幸存,反倒可能成為百裏風間的累贅。一閉眸,再睜開,已經是決然:“眾人隨我從密道走!”

大堂之中人都撤離,望見關在房裏的景澈也在哭打喊鬧中被眾人帶走。勾唇懶懶一笑,了無牽掛。

銀色劍光揮出袖袍。客棧大門轟然而倒,高大身影逆著光走出去。

天空之中盤旋的戰翼血隼陡然調轉方向,朝著一個地方一齊俯衝而下,街道上全副武裝的將士立即戒備,密密麻麻的箭頭炮口對準了紅塵客棧。

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從士兵之中走出來,眉眼陰傑暴戾,上下端看百裏風間,然後挑起勝券在握的笑:“百裏劍聖,這血桎梏的大禮,可還滿意?”

“嗬,”眼梢微吊,睨著眼前人,正是如今紅極一時的帝國將軍,“蕭燼是吧?我將你爺爺蕭炙打得滿地求饒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吃奶呢。”

臻弋人的壽命有幾百年,而臨滄人隻能活到幾十歲,此間輩分和年齡差距自然是微妙。蕭燼聞言倒也麵色不變,揚聲冷笑:“聽聞百年前的劍聖,可不是同現在一樣的酒鬼,不知道現在的你--”

聲音拖得老長,帶著穩操勝券的不屑:“還能端的起劍,使出劍聖門的七痕沙麼?”

他身後的將士們爆發出一陣哄然大笑。

百裏風間亦嗤笑,懶懶地眯起眼,搖了搖頭:“對付爾等鼠輩,一痕沙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