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彩疾速掠過身畔,陽光層層疊疊。
七影聽完景澈淡定的敘述,卻愣是瞪著眼睛收不回震驚。
誠然,這對他,對複國軍來說是件好事,但是景澈,她這是吃裏扒外幫著外人算計自己的師父嗎?
“故技重施,這樣真的好嗎?劍聖不會因此徹底和複國軍決裂吧?”
“他是你師父,還是我師父?”景澈不冷不淡地睨了七影一眼。
其實她心裏也不確定,她不過是尋個借口逃離。要她看著師父和另一個女人如新婚般黏蜜,還不如看不見。不見,就可以假裝沒有,自欺欺人也總比看著他們日日夜夜晃在眼前要來的痛快。
七影向來在景澈麵前木訥,反駁無能,也是稀裏糊塗地就順了她的意思帶她回去雪柏郡。
複國軍駐紮的軍營條件艱苦,加之大軍是從南方過來,並沒有足夠的棉絮應付極北的嚴寒,隻能就著稻草壓在被上,糧草也是捉襟見肘。
景澈進軍營才看了一眼,就微微蹙起了眉頭,卻是什麼都沒說,笑嘻嘻地接受了臨時為她安排的住處。比之兩年前她養尊處優慣了處處嬌氣,如今已經改去許多公主毛病。
可是她不說什麼,七影也是竭盡全力給她最好的待遇。景澈甚至在心中暗自驚訝,看七影平時隻會舞刀弄槍,又為人木訥做事一條筋,沒想到做起事來如此滴水不漏,沉默地替她安排好一切,根本無需多言,更不會來邀功。
當日,複國軍委婉地修了一封書給百裏風間,說是景澈願意留在複國軍中。不料第二日,也修便帶著一隊南穹弟子親自到了雪柏郡。
這架勢讓複國軍一眾人有些受寵若驚。
“這隊南穹弟子便留在此處助複國軍一臂之力,日後南穹還會派弟子過來。”也修持著一貫的冷靜穩重,不卑不亢地同七影交談,目光端正而專注,連斜都不斜一眼在旁邊的景澈。
客氣寒暄幾句之後,七影心知肚明地帶了人離開,留下也修和景澈獨自交談。
人都走得遠了,也修才挪開目光,落在景澈身上,也不問她離開的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語氣平靜如冰麵道:“劍聖給你帶了一封信。”
景澈眼底有微光閃爍了一下,嘴上是滿不在乎:“給我看看。”
也修從袖中遞給她一卷錦帛。
展開一看,倒是承了他一貫意簡言賅又毋庸置疑的口吻,隻有一句話,龍飛鳳舞,筆墨猶新“早點回來。”
她反複端看幾眼,收攏到手心,半晌不言。
他就如此篤定她會回去,根本無需多加勸解,對他來說她的反抗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不是心結是否解開。
他永遠都這麼自負,永遠都是以居高臨下的姿勢對待她的情緒,可是她偏偏沒有辦法逃離,她愛極了他,所以哪怕隻是一封信,都能讓她動搖。
也修許是看出了她的猶豫:“跟我回去吧。劍聖近日忙於修複千之嶺結界,顧不上親自來一趟,看得出他還是很焦心你,不然也不會在跟掌門鬧翻臉的情況下,還像掌門要求派一支隊伍來雪柏郡。”
“師父和掌門鬧翻臉了?什麼時候的事?”景澈訝然。
“前幾日劍聖帶了一個女子回來,賜名虞溪,掌門不允,便同劍聖當眾翻了臉。”
晴光一片刺目。遠處有炮聲響起,是複國軍正在操練的聲音,和著清音起起落落,較著勁兒似的,混淆在風中像是幻聽。
像是屋簷下結的尖霜,被擰斷反刺到心裏,又冷又痛。
景澈冷冷嗤笑一聲,將手中錦帛塞回到也修懷中:“你回去告訴百裏風間,我就是死在外頭,也不回來。”
轉身饒過營前塔樓,頭也不回。也修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愣是沒有再開口。
***
黃曆已入半落夏日,雪柏郡上的積雪化得稀稀疏疏。
傍晚時分,營地中篝火熊熊燃燒,一堆人圍坐在篝火旁,一個男人朝同伴喊話道:“別烤太老啊,阿澈不喜歡吃焦的。”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嘲笑:“將軍,你整天阿澈阿澈的,入魔了吧!”
“去——”七影一腳踹過去,篝火映得臉有些紅。
“喂,說我什麼呢,別以為我沒聽到。”少女輕笑,銀鈴般軟軟糯糯的聲音傳過來。
眾人望過去,一個青衣少女巧笑嫣兮地走過來,窈窕身姿裹在寬大衣物中,臉上不施粉黛,長發斜斜綰起,簡簡單單也仍是光彩照人。
七影起身迎上去,神情微有木訥,撓撓頭發道:“別理他們。”
景澈大大咧咧一笑,在這裏混久了之後,自然在意這些插科打諢的玩笑話,興致勃勃地尋了一個空位席地坐下去,嚷嚷道:“看來今天你們出去打獵,獵物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