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李,我爹叫李鐵,我家在錦州府寶稽村,大水把我家衝走哩,我爹媽死了,這個人騙我屋子,打我踹我,還不給我飯吃,他不是我爹!”
他話落,四周議論紛紛,指責之聲漸漸多了起來。
“牛賀!你真是昏了頭了!”
一個老邁的聲音從人群中拔高而出,隻見裏正老牛頭一邊抽著大煙泡,一邊從人堆裏走出來,冷臉道:
“官老爺既然叫他們在咱牛家村落戶紮根,日後就是一族人了,你這麼欺侮這倆娃娃,牛家老臉叫你丟盡了!”
牛賀本就不占理兒,先時被個死丫頭說的啞口無言,現見又驚動了裏正,心下便開始慌了,他轉頭對蘿澀道:
“你厲害!這兒子我不要了,野山豬我拿走就是,但這屋子不能還!”
“這屋子是朝廷賑災的安置所,上麵也是兜子的名字,你什麼臉盤子,貼著這個大的無恥二字?”蘿澀一寸不讓。
“這房子原不過土胚茅草屋,就一間大敞屋,是我掏了錢壘了石磚牆頭,又起了豬圈雞棚!你要我還,那這些錢怎麼算?”
“就當你虐待兜子的賠禮錢了唄。”
“吃根燈草放屁輕巧,沒得可能,我不傻,誰做這賠本買賣。”
“好啦!別爭了!”
裏正老牛頭拿煙杆子敲了敲牛賀的腦門,示意他閉嘴,又轉身來同蘿澀講話,他笑道:
“這事是牛賀不對,隻大家是農戶,一輩子攢多少個大錢,才能起這麼一間磚瓦房子,他也是分家了要娶媳婦兒,少著房子呢,依我看房子給他算了,叫他賠點東西給兜子做補償吧”
蘿澀聽出來了,這老牛頭看著公正無私,其實也是偏幫著牛姓本家的。
她雖然不服這判決,但她現在一沒錢二沒勢,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難不成真告到府城衙門去?
且先不說打點那幫衙差小鬼的紅封,她拿不出一個子兒來,單說去府城來回的路費她也是沒有的。
見蘿澀不再爭,老牛頭點點頭,心道這丫頭是個知進退的,能給他臉子聽他話兒,便對牛賀討要的狠了一些:
“把你屋子邊上的那塊肥菜地給他吧,再勻一些粳米、二羅麵兒給他。”
牛賀滿心不舍得,但心想好歹保下了這間屋,怎麼說也是他賺了,若是平地起這麼一間屋舍,那該花多少錢才能討的了這房媳婦?
哼哼著把頭點了。
趁著牛賀回去取糧米的功夫,蘿澀對兜子說:
“從此後你要跟著我過活了,我也是逃難來的,家裏一窮二白,甚至連下一頓的米糧都還沒著落,你願意麼?”
得知自己自由了,還分得一塊菜地和些許米麵兒,兜子的眼中滿是開心的神采。
他這個年紀還不懂去計較什麼得失贏虧,他隻知道日後可以跟著這個姐姐,不必挨打,不必睡在豬圈裏,哪怕是餓肚子他也是萬分願意的。
點了點頭,他拉著她的袖子,輕聲道:“姐,你流血了”
見他乖巧,蘿澀心裏又是酸澀又是溫暖,她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到:“不妨事,回去洗洗就好了,餓了吧,等拿到了東西,我回去煮飯你吃。”
兜子露齒一笑,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來,便扭頭往豬圈跑,徒手從泥巴堆裏翻出一隻包袱,抱在懷裏邁著小短腿跑了回來,舉過頭頂遞給她。
蘿澀接過那個又髒又破的粗布包袱,像是接過了他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賴。
無論在現代還是在這裏,她都舉目無親,孤身一人習慣了獨立生活,去堅強麵對困險,現在需要她去照顧兜子,不得不說是一個難題。
但看著他黑澄的眼眸裏,印著自己的影子,那黑黢黢的小臉,滿是欣喜,她心裏便一陣柔軟,發誓無論留在這個世界多久,她都要盡全力的照料他長大成人,再不受別人的欺淩。
等牛賀把米糧拿來,她一樣樣看過——整袋喂豬都嫌糙的糠殼,還有半袋一羅到底的白麵兒,這麼粗劣做麵兒吃是不成了,最多貼幾個粗餅子。
他摳門,那她也不打算客氣。
徑自切了半個野豬腿,留牛賀在原地直罵娘,她自顧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