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澀收拾好東西,跟著小廝出去,在茶廳坐著喝茶,隻一會兒便聽外頭有人喊著:“桑大爺說了,再打一碗飯來!”
趵趵一陣腳步聲後,又有人來催飯了:“飯!飯!還要添飯!”
“沒飯了,還要飯麼!”
“要要,快些煮上!裏頭還是要飯的!”
聽著府中人和灶房婆子一陣叫喚,蘿澀感慨萬千,這麼偌大的一間富貴宅邸,聽著卻像是叫花子聚集地似得,一個個都是要飯的。
一杯茶從熱喝到涼,桑柏總算氣喘籲籲的跑了來,他抬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對蘿澀道:
“姑娘您真是神了!我家公子把飯甑給吃了個精光,這會兒消著食,說是要見你呢”
蘿澀溫笑著站起身,點頭道:“正好,我也要見他”
再見到梁叔夜是在飯廳,他躺在羅漢床上直不起身,丫鬟婢女偷笑著收拾碗筷,看他的神情中透著深深的寵溺,似乎在說:即便是飯桶,您也是個姿容冠絕的飯桶!
見蘿澀落落走來,他感歎道:“何其幸哉叫我遇上了你,還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尋了位子坐下,自有丫鬟端來茶碗,蘿澀肚子空空光靠灌茶能頂幾分飽,不由歎了一聲:
“世子叫我蘿澀就好”
從羅漢床坐起身,他眸眼含笑,薄唇因麻辣染得丹紅,仔細看著,他眼角下有顆淚痣,添著一段渾然天成的風流。
“方才那白菜肉片是什麼菜,我竟從未吃過,可有名字?”
“那是鄉下小菜,過年的時候吃吃,平日裏也難吃上一頓豬脊肉,都叫它水煮肉片,沒聽過別的什麼雅致的名字”
“羅姑娘,我重金聘你做宅子裏的廚娘可好?一日三餐你看著做,要什麼食材就吩咐下人去買,洗刷刀功這些我也撥你人手,你隻管著掌勺配料,每月我付你二十兩銀錠”
二十兩,京城大飯莊裏的掌勺大廚不過這個價。
錢是要掙得,不過她還得照料著兜子,看顧著一間破草屋子。
況且她不願就這麼成日悶在灶房做個廚娘,這世子現在是喜歡吃的緊,誰知道會不會有哪日吃膩味了,便打發她走人?
“謝世子抬愛,隻是家裏還有幼弟照顧,要讓您失望了,哦對了,我沒有姓,蘿澀就是我的名字”
梁叔夜沒想過她會拒絕,難道是自己戳到了她的心傷?還是開得價碼不夠?自己可是按京城一品居的大廚給她開的月錢呐。
“把他接過來不就完了?我這宅子別的沒啥,就是院子多,辟出一間你們姐弟住,這不就結了”
“蘿澀就是個鄉下丫頭,住慣了破屋土炕,一時離不得,世子若真喜歡吃,派個人上門取就是,我左右要去集市賣,預先留出不是問題”
“這樣這樣!每日清晨我派桑柏去接你,你做了飯再送你回去,這樣總行了吧?”梁叔夜懇求道。
蘿澀難掩嘴角笑意,壓著手朝他福身一禮:“如此自然好,隻早上來中午歸,為您午飯添上一道菜,每三日休一日,您也不需與我二十兩,我受之有愧,每月十兩銀就好”
一邊的桑柏不免嘖舌,心下道:好大的派頭,每日來回接送還隻做一道菜,竟這樣還要十兩銀子難道就不愧了?
“好好,我應了!桑柏,把這個月的訂金拿來給她”
梁叔夜袖手一揮,遣桑柏取銀子去,他覺得蘿澀的主意很好,每日隻做一道菜就好,一桌上擺滿了菜他就十分難受,到底先下哪一筷子,通常他要猶豫很久。
蘿澀同他對視而笑,一個覺得幸福美滿,口腹之欲成全;一個卻覺得紈絝無救,食色之欲得逞。
對著他謔謔發亮的眸子,蘿澀略顯尷尬,故而一等桑柏取來銀子,她謝過便打算告辭。
梁叔夜依依不舍,本想問她留不留下來,吃過晚飯再回去,後摸了摸吃得滾圓的肚子,便把幾欲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日頭西落,回到牛家村,已近黃昏。
蘿澀也顧不得馬車惹眼,叫桑柏一路行至家門口,跳下車便喊道:“兜子!”
聽見蘿澀的聲音,兜子風一般從家裏跑了出來,猛地紮進她懷了:“姐姐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兜子好擔心!”
摸了摸他腦袋,蘿澀笑道:“姐姐掙錢去了,收獲滿滿,對了,那籮筐衣服你一並帶回家沒有?”
“帶回來了!姐,桂花大嬸和裏正在家裏等你很久哩”
她還來幹什麼?
蘿澀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牽著兜子往家裏走去,見院子裏擠著人,大多臉上帶竊喜,幾乎都是來瞧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