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都是自家菜地裏種的,品類豐富,便是大肉菜,也不拘著過年才食,豬肉杠、羊肉床子、紅白相間花糕般的豬羊肉,更是經常下鍋烹菜,花樣實多。
蛋湯是早早燉下的,後簡單炒了一葷兩素,又用小排燉著枸杞、蘿卜起了一鍋滋補湯,十月入寒,該提前補補身子。
用食籃子提著,蘿澀一麵兒往飯廳擺飯,一麵兒喊著升子和七七洗手吃飯。
“升子娘子!升子娘子!”
蘿澀剛擺出飯才,便聽院外滿囤媳婦急匆匆的喚她,心下有些疑怪,擼下袖子去給她開了院子門,啟口問道:
“翠英嬸子,怎麼了?這麼慌慌張張的?”
自打二奎順利娶妻有孕後,翠英嬸子整日喜氣洋洋的,見誰都是三分笑意,像今日這般行色匆匆,焦急臉色,蘿澀已許久未曾見到了。
“咱們進去說!”
滿囤媳婦壓低了聲音,左右鬼祟的看了一眼,推著蘿澀的肩頭往裏搡著——
蘿澀推拒不過,隻好伸著脖子對升子大聲道:“我同嬸子有要緊事說,你先喂了七七吃了蛋羹,蘿卜也可食一點……還有小心魚刺兒呀”
一番絮叨交代後,她被滿囤媳婦拽進了屋子。
坐到炕上,蘿澀翻出兩個翠峰一色的青瓷杯子,給翠英倒了茶水,讓她平複了一路小跑而來的粗喘。
“嬸子有事慢慢說,別心急——”
“哪裏有不急的!”滿囤媳婦打斷了她,馬上接口道:“我不曉得真假,是有根從山寨裏給我帶出口信來,說是邊關那出事了,西戎人已經殺進長城關,他們從雙駝峰那偷偷繞過,直往涼州殺來了!”
蘿澀大吃一驚,滿目不可置信,第一反應是絕對不可能。
“西戎人入關,這麼大的事,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前陣子不是還在說要和談麼?”
“是啊,所以我也懵了,趕緊尋了商量來了,照道理有根絕對不會瞎說,他還叫我們趕緊收拾東西往南邊跑,梁將軍陷在京城未歸,西戎人難道趁機而入的?”
蘿澀沉默不語,心思盤算的極快。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和談一說,很可能就是西戎人為做最後一搏的所放的煙霧彈。糧草無以為繼,城關久攻不下,想著梁家軍攻克不了,那就從內部打主意尋機會。假借和談之名,叫朝廷廟堂起紛爭,一旦將相不和,文武兩分,心力不往一起使,那麼他們就有可乘之機了。
可那也不對啊,梁叔夜即便回京,城防守衛一定更加嚴苛,怎麼會如此輕鬆就入了關?
滿囤媳婦像是知道蘿澀的疑惑,躑躅著開口:
“聽有根說,似乎是守城的將士,受軍中什麼狐媚子的蠱惑,半夜裏,偷偷給西戎的一隊快馬騎兵開了門……”
蘿澀如鯁在喉,心裏難受的不行,梁叔夜三年生死拒敵,難道就這樣毀於一旦了?
滿囤媳婦完全是指望蘿澀給拿個主意,在她殷切的目光下,蘿澀長出一口氣道:
“這樣,咱們先把鋪子關了,結算工錢,收拾好一份趕路的囊裝包袱,一旦有個萬一不必手腳匆忙……然後我們去尋裏正,若要全村逃兵災禍亂,你我沒有這麼大的臉,能叫村裏人跟著舍家撇業,為了一句捕風捉影的口信兒,跟著咱們一起南下”
“好、好……可咱們去哪兒?去京城,去皇帝的腳窩窩裏躲著,該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吧?”
“不能去京城,西戎人一旦入關,邊搶邊殺,定是一路長驅殺往京城的,像我們這等腳力,即便有幸趕在西戎人之前到京城,城門也未必會容難民進去,那個時候百姓的命值幾個錢,抵得上朝廷的顏麵要緊?一旦混了幾個奸細進城,在皇城牆裏恣意挑釁,豈不是狠狠打了皇帝的臉?”
滿囤媳婦點點頭,一拍掌心道:
“對了,咱們去童州,那裏富庶安穩,離西戎人遠著,又是你的娘家,再好沒有的去處了!”
蘿澀考慮良久,雖回童州有被認出的風險,可一旦兵災起,朝廷自顧不暇,那嘉元長公主想必坐如針紮,大抵沒精力再做“尋獵”之事。
聊起逃亡的準備,一時忘了吃飯的事,飯廳的升子等等蘿澀不來,就徑自來房外尋她:
“媳婦!飯冷了!”
他哐哐敲著門板,中氣十足。
蘿澀與翠英嬸子交代好,便起身去開了房門,見升子一個人站在門口,下意識就問:
“七七呢?”
“在飯廳”
升子話音剛落,突然七七的大哭聲傳來,期間還夾雜著男人粗鄙的謾罵,蘿澀心像墜進冰窖,她淒厲一聲:
“七七!”
迅速推開擋在門外的升子,朝著飯廳快步跑去。
升子這才反應回來,當下又急又愧,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後,從懷裏掏出拋兜子,跟著蘿澀朝著飯廳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