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開身前的女人,梁叔夜徑自走進馬廄,牽出自己的戰馬,踩鐙上鞍,居高臨下看著徐升道:
“何名何姓何職?”
“徐升!白馬義從,親衛兵!”
升子背脊挺著直直的,梗著脖子,對梁叔夜很是敬重。
“親衛兵?何時需要你來馬廄戍守?玩忽職守,自領三十軍棍!”
“是!我領六十,替她打”
升子不等梁叔夜答應,隻瞥了一眼蘿澀,咬了咬牙,扭頭去找軍律房領棍子去了。
*
梁叔夜罰了升子,再沒有看蘿澀一眼,勒著馬韁,調轉馬頭,準備策馬出營。
蘿澀心口處像填著一塊棉絮,堵著喉頭發癢,有些話兒吞吐不得。
便在這個時候,倏然,一聲尖銳的鈸聲快頻率響起!這是哨兵示警的傳令聲,有敵來犯!
梁叔夜當即臉色一僵,猛地一夾馬腹,對蘿澀丟下一句:
“你去找軍醫,她會護你安全,西戎人攻城了,你不要出中軍大帳”
說罷後,一人一騎,率先衝向了憑水關。
蘿澀呼喊未及“你自己小心”這話兒,還梗在她喉嚨裏,未有出口,便滿是苦澀的吞了下去。
鈸聲響後,全軍集結。
騎兵營率先奔襲而出,馬蹄撩起塵沙,整個軍營黃漫漫一片,視物模糊;跟在騎兵之後是人數最多的步兵,他們持刀扛搶,隊列整齊,腳步趵趵之聲,震動大地,氣勢萬鈞的趕赴城關。
梁玉還是一身寬袍,未著甲衣,她滿臉冷峻的來尋蘿澀,一把拽上了她的胳膊,道:
“西戎人正舉十萬大軍輪番攻城,憑水關危在旦夕,我派人護送你出去,雙駝峰下還有一處小村子,你往那裏躲避”
蘿澀心生詫異:十萬?涼州的守軍能有幾萬人?難道,西戎人這次是要豁出性命來決戰不成?
“我和叔夜幾月前就料定,西戎人軍糧不繼,不可能再久久對峙,所以堅決不和談,若不是皇帝出昏招拆台,那十萬大軍早是泥塑的架子,一擊必倒。現在他們全軍來攻,抱著決戰之心,確實到了存亡之際,若憑水關破,那麼西戎人便可揮軍南下,直取京城,再無可攔的天險關隘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走了也無用,憑水關破,雙駝峰下的村子也是虎口之羊,不得保全。我留下!”
蘿澀拒絕了梁玉的一番好意。
梁玉自然不會強求,她隻點了點頭道:
“既敵人全軍出動,後巢必然空虛,叔夜已率奇軍前往偷襲,憑水關隻要正麵拖延住大軍,即可成事,你若不出去躲,那就一直跟在我身邊,隨我走!”
“我、我也去……”
身後響起了升子的聲音,他剛領了四十軍棍,聽見全軍集合的鈸聲,打他的兵也跑了,隻說先欠著,若有性命回來,再補上就是了。
蘿澀回頭看去,見他臉上有些發白,額頭沁出一層冷汗,走路還穩當,並沒有什麼大礙。
軍隊的軍棍跟宮裏打人的太監不同,前者隻傷皮肉,將養兩天又是一條好漢;後者陰毒,隻打皮下筋骨,不必說四十棍,隻二十落下,半條命是沒了的。
梁玉順著蘿澀的視線看去——她曉得這個男人,是蘿澀名義上的丈夫,腦子是傻笨了些,可身手不錯。
現看他吃了幾十棍子,尚能自在的走路,不由心生佩服,她素來厭惡所謂的君子書生,最看中鐵血男兒。
對徐升點頭示意道:
“走,隨我一並上城牆拒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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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水關,狼煙正起。
“你們聽好了!三軍將士已盡數奔赴憑水關,逢此危機時刻,我等人人皆為將勇,哪怕就是操上菜刀,爬也得給我上城牆!怯戰退卻者,斬!你們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