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蘿澀卻心下奇怪:
梁叔夜既沒有認出她,卻為何答應梁玉互換身份?想來還是為了她的血來的,他既要,她也願給,那還虛虛掩掩做什麼?
再者,她不是梁玉,沒有那份兼濟天下的心,不願梁叔夜當宿命英雄,說來說去,她就是見不得他那副失心失魂的痛苦樣兒。
匕首被奪走了,蘿澀便抬起手指,咬破了一層皮肉。
對著茶碗擠出了幾滴血珠子,把混著血的茶水,遞到了梁叔夜麵前,笑道:
“你既不願正經吃飯,那就幹了杯這下午茶吧”
“……”
梁叔夜心中氣惱,臉色鐵青,像是在生自己的氣,他霍得站了起來,把匕首剁進炕桌麵兒,推了房門就出去了。
蘿澀無力放下茶杯,隻好自嘲笑了笑。
*
飯菜備好了,周爺爺招呼著兩人坐到飯桌上。
二狗蛋拿碗打飯,跪在馬劄上擺菜分筷,見家裏難得開葷吃雞,跟過年似得,饞得直咽口水。
老人家興致好,還沽了二兩小酒,非要拉著蘿澀對酌一番。
梁叔夜對蘿澀的酒品心有餘悸,幾次見她一口悶了,忍不住想要替她幹了,可他手還沒碰上酒杯,已被蘿澀一巴掌拍落:
“娘子懷著身孕怎麼好喝酒,老人家興致好,我作陪一番,就喝幾杯,不礙事的”
“是這話兒呀,小兄弟啊,疼媳婦是該,特別是天仙似的媳婦,可也決不能讓婆娘管頭管腳,尤其是酒桌上的時候”
周爺爺幾杯下肚,麵上就酣熱了,他說話聲音拔起,漸漸也失了分寸。
“二狗蛋,你場子的麥垛給拉棚子了麼?我瞅著這天,明天怕是要落雨啊”
周爺爺像是想起什麼,對著邊上吃得呲溜直響的孫子問了嘴。
“明兒一早我就去拉,今天日頭不錯,我就讓多曬了會兒,明天我早點收麥進倉,省的山賊惦記”
二狗蛋答了話兒,擱下筷子,舀了一碗蔥花湯食,然後與蘿澀搭腔道:
“我爺爺活得歲數大,一身皺皮吹了風,就能曉得啥時候落雨,啥時候出晴,可厲害著”
蘿澀本就想打聽山賊的事,正愁沒有由頭,聽二狗蛋提了,忙問道:
“這、這還有山賊?”
周爺爺無奈道:
“有,雙駝峰上的雙駝寨,月末就會來一次,每次都從山道那來,山上衝下就是咱們平穀村,好在他們不殺人,隻是截點糧,就是為了防著他們,我特意挖了個大地窖,割了麥子都藏進去哩”
“竟沒有官府可管麼?”
“正值戰亂,咱平穀村這種三不管的地界,要不是靠自己,哪有活路?”
“……打仗吃苦的總是百姓”
“看開咯,總得有那麼一個盼頭,一個太平盛世的盼頭喲”
……
吃罷了小酒,周爺爺臉脖子發紅,可他身形穩當,腳步飛快,看上去並沒有幾分醉意。
打發蘿澀回房睡,他自個兒則嚷著要去場子檢查麥子,明個兒好搬進地窖裏。
蘿澀回到房間,甫一進門,便覺得頭重腳輕,不由晃了晃腦袋,疑怪道:
“奇怪了,喝的時候一點不嗆口,味道寡淡,我隻當兌了水的,怎麼這會兒後勁兒上來,暈乎乎的?”
梁叔夜跟著她進去,身後的手一直虛扶著,生怕她一個踉蹌,磕碰了哪裏:
“就論喝酒,你幾時知道過分寸?”
“恩?”
蘿澀眉一皺,總覺得梁叔夜這話哪裏不對,可腦子像漿糊一般,思來想去,也理不出那幾分不對勁的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