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千岩一色,山塬泛著金色的浮輝。
經過兩次殺伐火戮的洗禮,雙駝峰山道焦土枯草,血肉斷肢,蘿澀下令進行簡易的人道主義掩埋後,讓趙大寶攜送著真正的糧車往山寨去了。
與梁叔夜並肩站在一處斷崖邊,蘿澀放眼望去,遠處憑水關巍峨屹立,依舊牢不可破的樣子。
“幸不辱命,劫糧任務完成了,接下來怎麼辦?”
她扭頭看向邊上的梁叔夜。
梁叔夜目色沉沉,口吻淡淡,語氣卻十分篤定:
“後路已斷,他們唯有破釜沉舟,舉全軍之力,破關一戰”
“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回去吧,馬都是現成的”
蘿澀心中記掛著升子,最後決戰了,她不可能就這麼躲在山寨裏。跟她心急火燎稍顯不同,梁叔夜沉住了氣,他似乎還在等些什麼。
梁叔夜扭頭看了一眼蘿澀,見她一臉憔悴之色,隻勉強打起三分精神強撐著,便勸道:
“你回寨子休息吧,不用跟著我回去——”
“不成,升子沒個腦子,隻憑拳頭力氣說話,我若不去,死得最快的就是他這種人了!”
梁叔夜臉色一沉,脫口而出:
“生死決戰,哪有不死人的?誰比誰金貴?小聰明小伎倆,昨天一場連環計已經用到極致了,最後這一戰,就是實打實性命相搏!”
“……”
兩軍交戰,他跟她之間的問題,兩人選擇避而不談,可卻並不代表這個結已經解開了。
“就是我……恐也九死一生,你就一顆心,一條命,我們兩個人,你護得過來麼?”
蘿澀語噎,她心中原先一直默認,升子有智力缺陷,需要她的幫護才能活下命來。
可惜她忘記了,兵卒尚且可以苟且逃生,但主帥隻能死戰守城!
真正向死而生的,隻有梁叔夜一人……
而她……不過隻有一些小計小謀,又能拿什麼本事,卻保下梁叔夜的性命來?
思之此處,無力之感像漫天的洪水,一浪將她的心拍到深淵之下。
正在此時,梁叔夜派出去偵查的人回來了,他滿臉驚恐之色,顫顫巍巍的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梁叔夜見人,連忙上前一步,問道:
“如何,憑水關現在什麼狀況?”
“夫人,老大,憑水關……憑水關……哎!梁將軍開城投降啦!”
梁叔夜眼中精光一閃,終於等到了他要的消息,倒是蘿澀驚訝的無以複加,萬不敢相信,替梁叔夜鎮守三軍的梁玉,怎麼會開城投降?!
“你確定?怎麼會!”
偵查之人滿臉失望之色,又很是無可奈何:
“其實不怪梁將軍,都怪西戎人太陰狠了,他們抓了咱們九州的百姓到陣前,拿他們擋箭牌,一路攻城……”
蘿澀心中明白,梁家駐紮涼州,投軍的大多是涼州軍戶,西戎人隻要有心,可以翻閱陷落之地的軍戶名冊,就能把憑水關將士的父母妻兒,一個個抓來陣前。
真是太過無恥!
本以為梁叔夜會與她一道同仇敵愾,卻不想他麵色平靜無常,隻是眼神中帶了破斧的決絕。
蘿澀回想出發之際,梁玉曾對梁叔夜說的那番話,她猛地一下醒過悶兒來!
莫不是,梁玉早發現了西戎人大肆關押涼州軍戶家屬,打算將計就計,先詐降誘敵入關,再關門打狗?
當然這事兒萬分凶險,所以她才把梁叔夜趕出去劫糧,自己替他鎮守三軍,來完成這場危機重重的生死決戰?
“不管你打算做甚麼,我要一起去”
梁叔夜正打算上馬,被蘿澀一把抓住了袖口,她緊緊捏著眉頭,眼中是篤定的堅決。
“不行,你在山寨等我”
梁叔夜避開了她的眼神,伸手擒住了馬韁——
“兩軍對峙,白馬義從銀槍寶甲,一眼就認出來了,我自己找徐升去,生死有命,你我都各自保重”
蘿澀眼珠子一轉,學著男人的模樣,抱拳彎身,說罷扭身要去尋另外一匹馬。
梁叔夜氣得胸口疼,這生死關頭,還有個不省心的禍害!
他當即把人撈了回來,俯身攔腰一抱,聽見她一聲低呼,他直接把人甩到了馬背上。
“喂!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這麼抱我,我很沒有麵子啊!”
在眾山賊小弟驚訝的眼神中,蘿澀略感尷尬,到底做了好兩天的老大,拜托給點麵子吧……
“嗬,你連命都不要了,要什麼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