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最小的五娘,詩詞不行,畫技不成,七歲的年紀了,別說如四娘般讀四書五經了,就連《女誡》也背的丟三落四,沙氏查驗功課時總會被她氣的心口疼。故而到了如今,翁家老爺也未為她賜名,府裏上下人等也隻是五娘五娘的稱呼她,更別說上族譜了。
好在女紅上她還算有些天賦,殷三娘拿手的幾樣針法都學的差不多了。大太太索性就給了她兩個善針線的丫頭,將內宅針線上的活計都給了她做。
雖說這時代的女子甚少出門,但日常後院走動的也不少,各家女子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衣飾首飾上,故而這內宅針線向來都是各家中饋主事者關注的重點,無形中就成為了各家暗裏較勁的項目。
偏偏攤上這麼個苦活兒的五娘,卻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兒,一邊努力睜大自己那雙因缺乏睡眠而顯得狹長的杏眼,一邊抿了唇笑眯眯地回大太太:“還是母親想得周到。昨兒個周媽媽給了女兒好幾個花樣子,正愁著不知怎麼處理呢。”
沙氏不免就皺了眉,隨即鬆開。這個庶女年紀最小,也最魯鈍,指望著她的花樣子,她的臉麵必得被她丟盡。好在二娘三娘時常會有新式的花樣子出來,拿了給她繡,倒也不錯。
“你這孩子就是個實誠的,周媽媽的花樣子如何能繡給你們姐妹?母親自是會尋了新式的花樣子給你。”一邊又讓貼身服侍的陶媽媽去開了自己的陪嫁箱子,拿了舊年做的一身玫瑰紅金絲滾邊繡大朵芍藥的錦緞長裙賞給她,“都說三月春光好,也不知哪家起的頭,一到這三月,各家的詩會花會不斷。你小孩子家家的,本也不用去湊這熱鬧,但咱們家也不是那小門小戶的,你姐姐們還得有幾場鬧騰,你得空就去看看吧。”
五娘自是嚅嚅地應了,回屋卻將那褂子收在了箱子裏,吩咐屋裏的丫頭們關了門窗,足不出戶,每日裏隻是埋頭做針線,一眨眼十多日過去了。
若不是雀舌鬧著要到園子裏玩,她們今日必也還是在晚春閣裏做針線活兒。
五娘手裏針線飛快,思緒卻轉到了欲說還休的碧螺身上。翁府裏的規矩,各房姑娘屋裏都是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一個管事媽媽,兩個粗使婆子。姑娘們日常除了女紅讀書,給大太太請安問好外,也沒什麼事情,管事媽媽名頭雖大,卻是個閑差,便大多不太理事。而丫頭到了十七八歲就得放出去自行婚嫁,一來是主子們的恩典,二來也是怕年紀大了心思重了,帶壞了小主子們。碧螺今年已十六,而五娘年紀還小,雖是翁府家生子,卻也是不能再在姑娘屋裏服侍了。這也是五娘明知道她是大太太派來的人,卻一直不動聲色的原因。
昨兒晚上自己的生母彭姨娘卻差了貼身的丫頭繡櫞來找碧螺,難道是為了她心裏所想的事嗎?
這麼想著,五娘手裏的繡針就紮偏了,指頭上一點殷紅迅速染了雪白的綃絲帕子,惹得綠雪鬆蘿驚呼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