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何人踏花來(1 / 2)

又過了三天,想必休戰消息已經傳遍全國,侍衛長終於告訴她,明天,她就要出永安府,五十裏外,叛軍會有人接應。

終於,可以見到淩雲了。

方媃這一晚,幾乎沒有閉眼。

依然是坐在馬車上,依然有士兵護送,心情卻大不相同,從清早坐上馬車的那一刻起,方媃的心便已經在“砰砰”亂跳。

出發前,她專門認真打扮過。穿來這幾年,沒學會別的什麼,女子會的那些基本都會了。挽了一個簡易的小十字髻,插著碧玉棱花雙合長簪,既不乍眼又清新婉約。臉上輕敷薄粉,微沾胭脂,紅粉青蛾婉轉秀麗,明媚的容色可與朗月爭輝。

身穿湖色梅蘭竹暗紋刻絲長裳,粉白綾花繡銀襦裙,環佩叮咚,廣袖輕拂,一轉身便有流風回雪之姿。方媃從樓上下來,往門外的馬車走時,一路所經護衛無不眼露傾慕和讚歎,這等姿容莫說隻是傾倒幾個侍衛,便是傾國也足矣。

坐上馬車,車緩緩前行,獠滕聯兵已經退後百裏,所以她坐馬車出了永安城,還要再向北走五十裏。這五十裏,快馬回鞭也要近兩個時辰,馬車走不快,怕是要午時才能到了。

方媃在馬車上,總嫌太慢,好幾次想催促,卻還是忍住了。既然注定要相見,何必急在這一時半刻苦。她自嘲得笑,自己這幾日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外表平靜,心裏卻是像情竇初開的少女要見情郎一般,幾乎是臉紅心跳的盼著。

午時剛過時,車隊便趕到了永安北麵五十裏處,此處是一片茂密的槐樹林,正值春天,槐花在枝葉尚嫩,然而晶瑩如玉的槐花已經在錯落的樹枝上悄然綻開,一串串潔白如雪。遠遠就能聞到香甜氣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隻留方媃的馬車停在林邊,侍衛長率隊後撤十米開外。方媃下馬車,最先印入眼簾的便是紛紛如雪的槐花。

淩雲會親自來嗎?隻怕不會,他現在身份非同小可,此處離永安駐軍又近,若來時遇伏就有性命之危,穩重起見,隻怕他不會來。

槐花花瓣隨風飄舞之中,槐林深處緩步走來一人,錦白衣衫,風姿出塵。一張如雪似蘭的絕秀麵龐,在槐花襯映下更是令人目眩。

他一步步從容走來,薄薄的唇邊浮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清淡如雲,潔白的槐花瓣在他的笑容下瞬間失色。

他走向她,似是行走過千山萬水,曆經過血雨腥風,終於可在朗朗天日,眾目昭昭之下,坦然向她伸出手來。

“眉真。”

多少荊棘,多少艱險,隻為此刻與你相見……

距永安府百裏外的柑縣早已是獠滕軍的地盤。滕族經曆百餘年的休養生息,人丁漸漸興旺起來,此次獠滕聯兵,共有十萬大軍,滕族雖隻占三萬人,卻是極其重要的生力軍。

就如當年大洪開國之君應啟鋒與滕族的合作一樣,滕族人最擅兵器鍛造、機關陣法,更有年長博學者,擅觀天象、占卦、醫理,這些本領都是軍隊裏極其重要、緊缺的。

滕兵不能說個個武藝高強,也都可上陣殺敵,雖沒有獠兵凶狠,卻也悍不畏死。

這一回,岈山滕族是舉族而動,淩雲告訴方媃,族人已全部搬到北方,老弱者安置於霄雲關,青壯年則參了軍。

方媃一邊打量淩雲為她在柑縣安置好的“家”,一邊問淩雲:“岈山是百年來滕族聚居之地,就這麼徹底放棄了?”

淩雲牽著她的手,走入東側間,堂屋和東側間相隔的門是黃花梨月洞門博古架。月洞門兩側的多寶閣博古架上擺著各式古董,清韻高雅。

進了月洞門便是東側間,十分闊大敞亮,一水的黃花梨家什,樣樣俱全卻又疏落有致,品味不凡。

“岈山雖地勢極好,易守難攻,卻地處西南,若不搬離,必會陷入敵兵包圍之中。而且,岈山有一大缺陷,實難再讓族人生活在那裏。”

“是什麼?”方媃看著布置得淡雅潔淨的房間,心中溫暖,心情異常輕鬆,隨口問道。

“岈山是西南的深山老林,一年四季雨水不停,林中又常年見不到陽光,所以極為潮濕。長久生活在山裏,都會得風濕之病,族人年老後,大多都是因此病纏綿病榻,失去行動之力,壽命難以長久。”

方媃明白了,道:“所以此次趁著起兵,就把族人全遷到霄雲關了?可若是……”方媃不好問出口,若是兵敗,大洪必將收回北部失地以及霄雲關,將獠族趕回關外草原去,那到時滕族人必然又要遭滅頂之災了。

淩雲豈能不明白她的擔憂,道:“你放心,此番無論勝敗,大洪絕不可能再收回霄雲關了。溱江以北在百年前本就不是洪國國土,他們也應該歸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