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陷害太子之人該有的荼蕪香她有,下毒毒害睿晟帝的無根草她也有,如此一來,她便是罪無可恕、萬死不難謝其罪。
牢房內一片死寂,並沒有想象中的哭鬧含冤之聲,想來能關在這死牢裏的必是生無可望的死囚,早已都失了求生的念頭。
千亦靜靜地坐在牢房一角,送來的飯菜被擱置在牢門前動也沒動一下,聽到有輕輕的腳步聲她也未曾抬頭去看一眼,卻在聽到嶽明鬆的聲音時,陡然渾身顫了一下。
嶽明鬆低聲道:“郡主還是小心點來的好。”
之後便聽一道清冽的聲音答:“無妨,嶽大人放心便是。”
然後是一陣打開牢門的聲音,千亦抬頭,正好看到衣凰款步走進牢房內,雋秀水眸微波蕩漾,直直看著千亦。
“哼——”千亦冷笑一聲,“郡主屈尊降貴到這汙穢之地,莫不是看奴婢來了?”
聽出她語氣並不友善,衣凰也不生氣,隻是微微側身示意嶽明鬆退下,而後上前淡然說道:“說是也是,但卻不完全是。”
“你還做什麼?如今我不是已經照著你的意思,成為了替罪羊了麼?要不了幾天我就會被問斬,到時候你們所有人就都可以高枕無憂了……哈哈……”
“是麼?”衣凰原本略有歉疚的眼眸在聽到千亦這番話之後,陡然變得冰冷,隻聽她澹澹道:“姑姑真的認為自己做了別人的替罪羊,是委屈了?”
聽著這冷冽的聲音,千亦驟然一愣,怔怔地看著衣凰。
“是做了別人的替罪羊,還是想借刀殺人,隻怕姑姑心裏最為清楚不過吧。”衣凰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隻白色的藥瓶遞到千亦麵前,“這裏麵是世間罕有的芪藍,無色無味,可以混進任何食物任何茶水,甚至任何香料中而不被發現。據我所知,這芪藍乃是異族之物,姑姑久居深宮,是從何得來此物,又是如何將它混入皇上平日所燃的香料之中?”
“我……”千亦一時不由啞舌。
衣凰繼續說道:“姑姑何不說出真正的幕後主使之人?興許如此,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哈哈……”千亦突然笑開,“說了半天,你隻是想問出真正的幕後之人罷了,可我告訴你這不可能,你永遠也別想知道是誰,你也永遠也猜不到,哈哈……”
“也罷——”衣凰長歎一聲,並沒有太過失望。
千亦既是能潛伏在毓貴妃身邊這麼久卻沒有被發現,自然不是尋常之人,又怎會因著她三言兩語就出賣自己的主子?
她今日來的目的,隻是為了確認自己沒有想錯也沒有猜錯,這真正的幕後之人果然就在這深宮之中。
當日她發現睿晟帝所中之毒乃無根草,並以無根果為其解毒之後,那人顯然是發現了這一點,是以在她離開都城前往北疆之後,那人又在睿晟帝的燃香裏混入了芪藍。芪藍加上無根草,單以無根果自然是解不了。
後來她回朝之後,那人不想被她發現芪藍,便停止往睿晟帝的燃香裏加芪藍,隻是那人沒想到,蘇夜涵竟能取到睿晟帝香爐裏的香灰,更沒想到衣凰從那香灰裏找到了芪藍。
走出刑部牢房,再回身去看時,衣凰並不覺輕鬆,反倒是胸口似是憋了一口悶氣,壓得她難以喘息。
太子得意洗冤,向睿晟帝下毒之人也終難逃一死,可是,事情就這麼解決了,不免讓衣凰覺得太過簡單、太過突然。
也許千亦說的沒錯,其實從一開始睿晟帝就已經知道陷害太子之人究竟是誰。
可是,蘇夜渙剛回京之時,他執意不見,不讓他插手此事,卻是一直等到所有皇子都已回京,等到所有人殿前跪求,他方才允口重查此事。
衣凰承認,諸位王爺固然個個都很聰明,各有其過人之處,然卻遠不如睿晟帝來的深謀遠略。睿晟帝自是明白,此次太子出事便是有人開始向將目光放到了他的皇位上,可是該坐上這皇位之人不能是別人,隻能是太子。
然此時,他亦不願看到後宮動亂,朝綱不穩的局麵,既是如此,就隻有找一個合適之人頂替儀秋宮那位,將此事大事化小。
如此一來,儀秋宮毓貴妃為幫太子,毫不護短,沒有包庇行凶之人,太子亦在諸皇子的幫助下終於沉冤得雪,皇家一派和樂融融之象。
隻是,關於在千亦房內找到無根草一事,隻怕睿晟帝不會那麼容易就忽略掉,即便日後他對毓貴妃再好,立她為後,然此事終究會成為他心中的一個結。畢竟這無根草是從她儀秋宮的宮人身上發現的,以睿晟帝的多疑心思,又怎會相信這隻是千亦自己所為?
而若是如此,以後蘇夜洵在睿晟帝麵前,恐怕就更加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嗬!思及至此,衣凰不禁長歎一聲,最近,她做的壞事真的是越來越多了……
夜色降沉,月光透過打開的窗子照進屋內,朦朧飄渺之色鋪瀉一地。
樓陌均看了看窗外,眼中略有焦急之色,等了許久仍未見有人影走來,不由心中煩悶,便踱步至院內,來到花園旁,看著那滿園枯落的枝葉,淒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