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還在這裏,她不會罷手的……”
蘇夜澄淡然一笑,截回他後麵的話,“陌均,難得有此安寧時候,不要再去想那些掃興之事,今夜月好,陪我賞月吧。”
樓陌均不忍拒絕他,終是歎息一聲,說道:“好。”
右相府內,氛圍肅然,家丁下人早已躲得遠遠的,若非無可奈何,絕不靠近老爺書房一步,幾個候在門外的下人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自從小姐出生至今,老爺一直對她寵愛有加,少有責罵,即便偶爾斥責,也隻能算作是提醒,是囉嗦。然這一次顯然情況與以往大不相同,這一次老爺動怒了,且是怒極,即使是站在門外,他訓斥小姐的聲音依然聽得清楚——
清塵郡主協同諸位王爺為太子洗清冤屈一事,早在千亦自盡當天傳遍茲洛皇城,城中百姓無人不稱讚清塵郡主聰慧伶俐,風範不輸當年。
唯獨慕古吟一人,自從聽到這個消息至今,臉色一直陰鬱深沉,更是一大早就差人到冰凰山莊將衣凰接回相府,剛一回府連早飯都沒來得及用,便進了慕古吟的書房,卻是已到晌午十分,仍未出來。
書房之中,衣凰手中捧著一本《孝經》,高高舉過頭頂,正對著慕古吟的書桌雙膝跪地,神情之中有一絲愧然,然眼神之中卻並無悔意。
慕古吟已然訓斥了她許久,這會兒便坐在木椅上調整著呼吸,他微微眯著眼睛看著神情倔強的衣凰,驟然一聲長歎,“唉——”
衣凰聞聲,不由抬頭向他看去。他的臉上已經有了倦怠之意,端著杯盞的手有些微微搖晃,看得衣凰的心也跟著搖晃。
“衣凰……”歇了許久,慕古吟終於再次開口,“你當真不肯聽爹的話,不願抽身不再插手他們的事情?”
“爹——”衣凰的聲音略有顫抖,“衣凰知道爹爹並不喜歡官場,不希望女兒被牽扯進皇族爭鬥之中,可是爹爹,澄太子是個好人,也會是一代明君,女兒不能坐視他蒙受不白之冤而不管不顧。”
慕古吟看著衣凰的一雙眼睛目光如炬,“當真如此?你此番當真隻是為了太子?”
衣凰不由微微一愣。
慕古吟繼續說道:“知女莫若父。從小到大你素來不喜官場爭鬥,爾虞我詐,更勿論皇家之事,否則也不會在你八歲那年初次進宮之後,就再也沒有踏進皇宮一步,更是定下不見右相客人的規定。可是這一次……”
他的話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目光一直落在衣凰身上,似是想要從她身上找到什麼。可是片刻之間衣凰神色已然恢複平靜,靜淡的眼眸中看不出一絲異樣。
這雙眼睛呐!
“颻兒……”看了衣凰半晌,慕古吟冷不防地喊出一個名字,聲音雖然低沉輕微,又有些沙啞模糊,然衣凰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他喊的名字——
她霍然抬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慕古吟,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爹……”
慕古吟似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不禁把目光移向不遠處的後窗,透過後窗看著窗外花園內搖搖欲墜的秋菊,眼底浮上一抹難以掩藏的哀傷。
“衣凰,你跟你娘,真像。”他說著幽幽看了衣凰一眼,“尤其是這雙眼睛。”
未等衣凰開口,他便又長歎一聲,“罷了,我知你做事向來必有分寸,也自有你的理由,為父不欲強求你什麼,隻想讓你明白,為父雖身為一朝右相,卻並不強求你也要把自己置身官場之中,隻要是你的選擇,隻要你能過得幸福,為父就不會阻攔你。”
聽到這裏,衣凰忍不住喉嚨一堵,哽咽道:“爹……”
慕古吟微微揮手,示意衣凰起身,看到衣凰起身時身形微晃,不由心疼道:“罷了罷了,你這倔強的性子生來就與你娘親一樣,我……唉……”
最終,他都沒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他不說,衣凰便不勉強他。
她知道,娘親一直是爹爹心中的一個傷痛,永遠也無法平息的傷痛。
明日便是團圓節。
如今太子之事已了,睿晟帝的頭疼症亦減輕許多,宮中上下一掃這數月來的陰霾與膽戰心驚,終於喜慶熱鬧起來。
滿宮中張燈結彩,披紅掛綠。雖然睿晟帝與毓貴妃已有言在先,隻是一個團圓節,莫要太過鋪張,然經此一事,誰人心中不是放下了一塊大石,又怎能不開心?
冰凰山莊之中亦是一派熱鬧氣象。
山莊上下的人都知道,每年團圓節太後都會將慕相宣進宮內一起過節,原本是要將衣凰一同帶上的,怎奈衣凰素來不喜那些皇家晚宴,從九歲開始便不再進宮,太後知曉了也不勉強,睿晟帝便允了她留在冰凰山莊。
是以,這些年來,每逢團圓節她都會陪著山莊上下的人過節,山莊裏自然是要好生布置一番。
“喏,你手裏的燈籠掛在這裏……對對,就這兒……”
“哎呦,這幾盆花你們可得小心著點兒啊,這些可都是小姐喜歡的……”
“還有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