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涵想了想,點點頭,從雲夢齋的馬房裏牽來三匹快馬,與邵寅一道,四人朝著宮中奔去。
進了襲芳殿,殿內一片泰然安靜,毫無異樣。
蘇瀠泠正端坐案前,臨摹字帖,聽得進來的腳步聲,她頭也不抬,微微彎起嘴角,柔聲道:“你來啦。”
“嗯。”蘇夜涵輕輕應著,走上前去,“你找我何事?”
“如果我說,我隻是想打聽一下東宮那邊的消息,你定會生氣吧。”饒是她早心知如此,臉上卻並無異色,嘴角笑容始終冷清隨和,“可是,我若不這麼說,隻怕你也不會來。你知道,我隻想知道他的消息,而放眼整個宮中,我也隻能問你。”
“宮中傳言隻怕你早已知曉……”
“我不要聽傳言。”蘇瀠泠寫字的動作忽然停下,收了笑意,抬頭看向蘇夜涵,“我要知道真實的情況,我要知道父皇的意思。”
蘇夜澄神色冷淡,漠然道:“聖意難測,父皇的心思,我們從來都猜不透。”
“可是你能,你一直都能,不是嗎?”蘇瀠泠笑得淒冷,“自小父皇就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為母妃的緣故,更因為你一直都很懂他的心思,每一言行舉止都正中他意。雖然後來你漸漸與他疏遠,不再喜歡猜著他的心意做事,可他還是喜歡你。”
她聲音如水泠泠,緩緩從蘇夜涵麵上劃過,他心中微微一動,似又想起了往事,隻是往事一起,最初的便是當年那座被燒得慘不忍睹的冷泉宮……
深深吸氣,蘇夜涵冷了聲音道:“六姐,樓陌均與你,不是一路人。”
蘇瀠泠卻笑得清涼,“嗬,人生終難逃一死,終究會同路的。”
衣凰由音兒引著在偏殿等候,這會兒她隨手挑了本詩集看著音兒在一旁伺候,眼中滿是謝意。
“郡主,音兒在此多謝郡主了。”她說著福了福身,“若非郡主,公主的身體又不會有此恢複。奴婢很好奇,郡主究竟是用了什麼食譜?”
衣凰聞言輕歎而笑,搖頭道:“我的食譜毫無異樣,都隻是比尋常補身子的食譜多了一味藥。”
“什麼藥?”
“心藥。”
音兒不解,見衣凰並無解釋之意,隻能皺了皺眉自己琢磨去。
蘇夜涵從內屋走出,沉沉看了衣凰一眼,雖一言未發,衣凰卻已明白他的意思,站起身衝著蘇夜涵點點頭,朝著內裏走去。
剛走進去,突然一陣風吹來,一方宣紙被吹起,緩緩落在衣凰腳邊。她欠身撿起攤開,見是一首詞:
攀枝新柳,畫外綠音,別是人家春色。
待幾字閨閣,聲聲雁落,夜夜笙歌。
曉莊一夢,願償人間白首過。
此事經年,倚欄窗外景明,卻道人去秋來,珠花零落。
語鳳處怯怯,未有新安,方中瀮略。
虛設妝台,頜首鏡中,是臨閣,更是羞澀。
衣凰心中輕歎,走上前將紙放回案上,“衣凰見過公主,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蘇瀠泠輕歎一聲,“我隻是想謝謝你。”她說著看了衣凰一眼,“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有些事情不需要我明說,想必你已經可以明了。”
衣凰不由無奈一笑,這果真是蘇夜涵的姐姐,與蘇夜涵有著同樣深沉的心思。
“回公主,那枚扇墜確為衣凰替太子選的,隻是,這帝都之中是否會有第二隻一模一樣的墜子,衣凰就不知道了。”
聞言,蘇瀠泠眼底突然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直直看著衣凰,不禁輕輕笑出聲來,“郡主果然聰明。”
“公主謬讚。”衣凰低頭垂眸,看到另一張紙也落在地上,不由彎腰撿起,直起身時,一枚玉墜驟然從腰間滑落,她一驚,連忙伸手接住,待回神時,一向冷靜鎮定的她,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這可是蘇夜涵交與她保管的,賢妃娘娘的玉墜。
蘇瀠泠見了也是驟然一驚,盯著她手中的玉墜看了看,頓然一笑,“原來,那個人是你。”
“什麼人?”衣凰不解,不由凝眉問道。
蘇瀠泠卻並不解釋,而是上前一步,緊緊握住衣凰的手,神情真切地看著衣凰道:“衣凰,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涵王雖然沒說,但我心裏清楚,帝都之中值得他那般傷心費神之人不多,而若說那個人是你,我是定然相信的。”
傷心費神?衣凰想了想,不禁想起不久前自己與蘇夜涵鬧誤會那段時間。
由是如此,她又接著想起師父所言,她終究是他命中一顆煞星,她這般親近於他,當真會給他帶來災難麼?北疆他中箭那一次,會不會隻是個意外?
正思索間,殿外突然傳來驚呼聲:“公主,公主出事了——”
兩人聞聲走出,那宮人正氣喘籲籲地扶著襲芳殿的門欄,見蘇瀠泠走出,便忙道:“公主,不好了,方才聽鳳寰宮的嬤嬤說,左右武衛從東宮中找到了幾雙鞋底沾著血跡的鞋子,且鞋底的泥土中有刑部後院特有的粘土。樓大人見此事與太子難脫幹係,便主動認罪,稱此事乃其一人策劃所為,太子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