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寢殿內外早已人滿為患,雖然此時天氣尚冷,晚上還有風,卻絲毫不能撼動他們守在殿外的身影。
見到衣凰匆匆而來的身影,盡管在場有不少人對她心有芥蒂,然而此時眼中卻隻有焦急與欣喜。衣凰顧不得他們,直直入內。
一見衣凰,宗正頓然一喜,忙輕聲對著低垂的簾帳道:“皇上,郡主來了。”
“嗯……”帳後傳來低沉的聲音,宗正上前撩起簾子,睿晟帝已經勉強撐著坐起身來,宗正正欲上前扶他,卻被他揮手攔住。
未及衣凰開口,他便搶先道:“朕聽聞你此行北疆身中劇毒,是以一直留在冰凰山莊,竟是連除夕之夜都未曾進宮來。”
衣凰微微垂首道:“有勞皇上掛心,這毒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熬得住便可。”
睿晟帝不由抬首看了她一眼,而後淡淡瞥向宗正,宗正即刻會意,躬身緩緩退出。
“衣凰,你坐下。”他說著低頭揉了揉太陽穴,衣凰沒有落座,而是上前向他伸出手,見狀,睿晟帝先是愣了一愣,而後淡笑道:“其實……你無須再給朕號脈,朕這情況你早已了如指掌,不是麼……”
衣凰麵無表情,一邊號脈一邊淡然道:“可是既然諸位娘娘請了衣凰來,衣凰自是要做到本分。”
睿晟帝眸色微微一沉,“隻是為了這個?”
從他們回京至今,他並未見過衣凰幾次,可每次見到她,她的神情都頗有些怪異。若是以前他還是理解,畢竟是他阻攔了她與蘇夜涵在一起。可是那時從北疆傳回消息,道是清塵郡主為了救涵王,先後兩次孤身前往突厥軍營,身陷危境,那時他終於明白過來,他終究是攔不住他們、更阻擋不了他們的,既是如此,他便幹脆給二人賜婚。而今,他又有什麼能讓衣凰對他這般疏離的?
衣凰手上的動作稍稍一緩,沉吟片刻,而後抬頭正色看向睿晟帝,問道:“我隻問皇上一個問題,希望皇上能如實回答。”
見她神情嚴肅,睿晟帝點點頭道:“你說。”
“當年,皇上可曾下過讓娘親遠離京都、永遠不得回來的命令?”
睿晟帝臉色頓然一沉,輕輕搖頭道:“朕恨不得她永遠留在這裏,隻可惜……”頓了頓,他突然抬頭,皺眉道:“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看他神色不似說謊,衣凰不禁鳳眉微擰,道:“這麼說,十三年前秘密派人威脅娘親、逼著娘娘離開右相府,而後又派人追殺娘親之人,不是你?”
“你說什麼?”睿晟帝狠狠一驚,將身子向前探去,他這一激動不免又是好一番吃力的喘息,他卻顧不上自己的不適,問道:“你說……你是說瑤兒是十三年前才……咳咳……”
衣凰上前一步扶住他,細眉皺得更緊,冷聲道:“不是你,也必是你身邊親信之人,否則他怎麼會有你的禦令?”
“禦令……”睿晟帝垂首,沉吟不語,思索了片刻,臉色卻隨之越來越冷,良久,他終於長長一歎。
他本想問衣凰有關夙瑤十三年前被人追殺之事,然話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咽回。罷了,問那麼多作甚?他很快就可以去見到夙瑤,到時候也可當麵向她問個明白。
“衣凰……”他的聲音極度虛弱低沉,勉強靠著後倚坐著,“你回吧,朕雖然命不久矣,但在這條老命丟掉之前,該做的事情朕都會做到……朕不想到最後還把你牽扯進來,所以你速速回去,隻管等著涵兒迎你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