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是寒流降臨的那種風,刮在冬季的廣州,又是黃昏時分,確實有種冷颼颼的感覺。
我提溜著一大捆書走出辦公樓,在路邊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廣州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一個不小心就中招了。
越是天冷還越難“打的”。人人都恨不能一步邁進家的溫暖,自然就不惜那點的士錢了。
好不容易才招來了一部的士,捧著書急匆匆鑽進後座,立時被暖意籠罩了。
司機是個快樂的外省小夥子,很有幾分北京的士司機侃大山的風範,又碰上我這個說普通話的主兒,話自然更多了。
小夥子告訴我,他從東北老家到廣州打工才三個多月。當初學開車就衝著能在廣州開的士,一是錢賺得多點兒,二是天天在大街上溜,比本地人還熟廣州,開心著呢!這不,車頭上放著一張詳細的廣州市地圖,有空就翻,再加上實際操作,現在能把那些大小街道記個八九不離十了。“剛才你說的那地名不算什麼主幹道吧,但我腦子一轉就知道方位了。怎麼樣?”他像是在問我,其實不需要回答,自個兒得意了一回,又往下說:“廣州的街道雖說不像咱北方,曲裏拐彎的多,但還記得住。隻有那個廣州話難學,嘰哩咕嚕跟外語似的。中青年乘客還好,至少能說廣州普通話,連聽帶猜總有個譜;有些老人家坐我的車可就慘了,遇上連說帶比劃我都不明白的時候,就隻能用筆寫,所以我車上常備紙筆。有一回,一位老太太獨自打車,說的是鄉下廣州話,還不會寫字,末了求路邊一姑娘當翻譯,才弄清楚她要去哪兒。”他大笑,我也忍不住了。
一個月下來,小夥子的廣州話聽力有了長足的進步,主要原因是有了位廣州妹老師。說來也巧,那廣州妹一連兩天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碰上他的車(是心有靈犀還是“別有用心”?不得而知。)當然都是他一路主侃,把廣州妹逗得從上車笑到下車。兩個回合下來,似乎雙方都有那麼一點兒意思,生意不忙時,小夥子已開始免費接廣州妹下班。
小夥子談興正濃,我的目的地卻到了。付了車費,我捧著書正要下車,小夥子忙問:“那是什麼書?”
“我自己寫的散文集。”
“真的?你會寫書?你是作家?”小夥子很有幾分驚喜。
“算是吧,寫些小東西。”
“我能買一本嗎?你幫我簽個名,我喜歡散文。”
我這人一聽有人願看我寫的東西就樂意拱手相送。當即抽出一本簽上名遞過去。
小夥子執意要給錢,他說就像你坐我的車也付了車費一樣,書是你的勞動成果。他迅速翻了翮目錄,說“好多寫女人的,她肯定愛看。”
我知道這個“她”指的是那個廣州妹,“下次再坐你的車,再聽你講你和廣州妹的故事。”
“好咧!”小夥子爽快地答:“以後你出了書,我還買!”
後來我又出了新書,卻再沒遇見那個小夥子了、不知他和廣州妹怎麼樣了?不知他是否還喜歡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