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朗被關在宮中,他爹向梅柳生遞了幾次折子,言詞委婉,想要將他接回,但都被梅柳生拒絕。
蘇浙善這裏不管用,他家二娘卻是再也忍不住,直接闖入宮中,與宮裏的奴才對峙許久,非要見到蘇清朗。
那時,梅柳生也站在當場,見到梁氏,他歎了口氣,道:“蘇夫人,朕念在令郎身體不適,是以將他留在宮中休養。”
梅柳生的如意算盤,梁氏自然清楚,於是冷冷一笑:“陛下好意,臣婦心領,隻是我的兒子,還輪不到陛下來照顧。”
相對於蘇浙善,梅柳生其實最不願意見到梁氏,倒也不是怕她,而是不知該如何對付。
強硬一些,又怕蘇清朗生氣發怒,隻能耐著性子道:“蘇夫人若是擔心清朗,暫且回到家中,過幾日朕再將他送回。”
梁氏側開身子,明顯不願意與他交談:“今日便是今日,臣婦不過是想帶兒子回家,陛下如此阻攔,原因為何?”
梅柳生被她堵得啞口無言,總不能說,因為我看上了你家兒子,想讓他在宮中陪我吧?
默了片刻,道:“朕還有要事處理,這件事,留待以後再說。”
說著,側首看向旁邊的奴才道:“送蘇夫人出宮。”
幾個奴才上前請梁氏離開,然而梁氏非但沒走,反而意圖上前,不過很快便被他們拉住了。
雙方掙紮之際,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虛弱的嗬斥:“住手!”
蘇清朗聞訊趕來,由於走得太急,來到跟前,還有些微微地喘息。
他咳嗽了一聲,看著那些奴才:“放開我二娘。”
奴才們果然識相,放開梁氏退到一邊,蘇清朗這才走上前,望著梁氏:“二娘,你怎麼來了?”
見蘇清朗站在自己麵前,梁氏又氣又急,逼得流出了眼淚:“你這孩子,是想擔心死二娘麼?”
蘇清朗垂下頭,愧疚道:“對不起,二娘,清朗又讓你擔憂了。”
梁氏上下打量著蘇清朗,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見自家兒子瘦削虛弱,僅留半條命的樣子,不由更加難過。
強忍著悲痛道:“你活著就好,二娘今日來,便是帶你出去。”
說著,看向梅柳生,意有所指地道:“你放心,隻要二娘不死,就沒人敢欺負你。”
伸手扯過蘇清朗的手腕,轉身想要帶他走,然而蘇清朗卻仍站在原地,待梁氏回頭看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蘇清朗才又羞愧地低下頭:“抱歉,二娘,我還不能跟你走……”
“為何?”梁氏急了,頓了頓,又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宋先生……”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梅柳生立即打斷:“蘇夫人!”
他眯了眯眼睛,頗有些威脅的意味:“朕有話想對你說,請借一步說話。”
卻見梁氏冷冷一笑,道:“陛下到底在怕什麼,宋先生乃是我兒的恩師,他過世,我兒理當前去拜祭。”
聽到梁氏的話,蘇清朗怔了怔,良久都沒有反應過來,然而,眼淚卻首先湧了出來。
他紅著眼睛,艱難道:“二娘……你說什麼……”
梁氏這才看向蘇清朗,讓他知道這件事情,她自己也很不忍心,於是道:“清朗,二娘知道,當你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定很難過,可是宋先生是你的恩師,一直待你不薄,二娘不能自私,讓你連送他最後一程的機會都沒有。”
見她果然說出了這件事情,梅柳生緩緩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蘇清朗的反應。
蘇清朗聽此消息,先是愣了愣,隨後,眼淚又落了下來,他低了低頭,極力平複著悲痛。
最後張了張口,帶著哽咽道:“我知道了,二娘,我會回去的……”
梅柳生以為,他會放聲大哭,會跟他吵,會跟他鬧,怨他沒有保住自己的恩師,甚至隱瞞了這件事。
然而,蘇清朗卻是出奇的安靜。
可是,望著他淚如雨下的瞬間,他恍然明白,真正的崩潰,從來都是從心裏的。
宋鴻儒的事,其實他頗為頭疼,長安城中,多少官宦大臣都已歸順,情願認他為主,偏偏宋鴻儒好像茅坑裏的石頭。
寧願擁護那位已經死去的昏庸皇叔,都不願意棄暗投明,成為他的臣屬。
其實,看在蘇清朗的份上,他也沒打算為難宋鴻儒,宋鴻儒在家中為他皇叔立了長生牌位,宋鴻儒在家辱罵他為竊國逆賊,甚至,著文指責他心狠手辣,屠殺親叔,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