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朗拜祭完恩師,恰巧在宋府遇到蘇浙善。
父子兩個一同出府,隻聽蘇浙善問道:“朗兒,你……身子可還有礙麼?”
他原本想問,蘇清朗現在的情況如何,但一想到,自家兒子是被人囚禁在宮中,若要問起,不過讓他感到難堪罷了,所以臨到關口,才改口問了這麼一句。
蘇清朗答道:“孩兒沒事,有勞父親掛心。”
蘇浙善欲言又止,最終問:“你今日……還要回去麼?”
蘇清朗靜默下來,良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頓了頓,又低下頭道:“抱歉,父親,孩兒讓您難堪了……”
聽此,蘇浙善的心裏一疼,恍惚想起當日在天牢裏,他指責蘇清朗委身秦桓的事,可是放在如今想想,那些事情,與蘇清朗有何關係,又如何能怪罪到他的身上呢?
又聽蘇清朗道:“孩兒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必須回到宮中。”
蘇浙善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沒事,爹知道你在做什麼,爹和二娘都會支持你的。”
他頓了頓,又聽蘇清朗問道:“爹以後有什麼打算?”
蘇浙善歎了口氣:“先皇已逝,如今的朝廷……爹老了,是時候該引退了。”
蘇清朗嗯了一聲,表示讚同:“那爹和二娘,你們先準備準備,再過些時日,咱們一起回老家去。”
“可宮裏那邊……”
蘇浙善想說,梅柳生會不會放他走,畢竟這些天來,他遞交的想要把兒子接出宮的折子,都被梅柳生壓了下去。
不過,還是沒有說出口。
蘇清朗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淡淡一笑,道:“有些事,我所決定的,還容不得他做主。”
他望著前方的路途,神情堅定:“少則兩三天,多則四五天,我們就能徹底離開這裏了。”
雖答應放蘇清朗出宮拜祭恩師,但梅柳生終究不放心,怕他趁此機會回到蘇府,他又不好闖到人家家裏抓人。
於是,蘇清朗這邊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跟了上去,不過,好在他記得宋老先生對自己的怨氣,也知道,以他的身份,不適宜出現在宋府的靈堂中,因此,隻在距離宋家不遠處的街巷中等著。
見蘇清朗與蘇浙善並肩走來,生怕蘇清朗被蘇浙善帶走,趕忙從馬車裏鑽了出來。
他出宮,特意換了一身尋常的衣物,看著與從前的梅柳生沒有什麼分別。
蘇清朗望見他怔了怔,隨後轉頭看向自家老爹,且聽蘇浙善道:“去吧。”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爹和二娘,在家裏等你。”
蘇清朗站了片刻,最終嗯了一聲,這才邁步向梅柳生走近。
見蘇清朗來到自己跟前,梅柳生有些尷尬:“清朗,我是怕你出事,所以……”
“多謝。”
未等他說完,蘇清朗便淡淡出聲,語氣平靜,令人聽不出喜怒。
梅柳生被他打斷話,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他向馬車走去,彎下腰身主動走了進去。
若蘇清朗與他鬧鬧別扭,死活不肯跟他回宮,他倒有對策應付,現在,卻是摸不著頭腦。
懷著忐忑的心情,跟蘇清朗一起進去,剛在馬車裏坐穩,便見蘇清朗縮在一角,表情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梅柳生看了他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清朗……”
他低下頭,語氣細不可聞:“關於宋老先生的事,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
蘇清朗抬眸看向了他,神情木然,良久,才道:“我明白。”
言畢,再次沒有了聲音。
梅柳生不傻,知道蘇清朗心情不好,還撞上去惹他不高興,因此,見他不說話,他也沉默下來。
接下來的兩天,梅柳生都陪著蘇清朗,生怕他傷心過度,一時想不開會做什麼傻事。
可是,蘇清朗卻一直很平靜,不僅如此,對他的態度,也比以往柔和了許多。
不過,依舊沒有主動跟他說話過。
饒是如此,這樣的轉變已讓梅柳生欣喜不已,他覺得,蘇清朗這是想通了,妥協了,終於肯接受現實了。
第三天,他仍是陪著蘇清朗,夜間,兩人剛剛用完了晚膳,見他沒有離開的跡象,蘇清朗問:“你今日也不走麼?”
梅柳生不知道他這個問題,是真的想知道他今日走不走,還是在變相地趕他離開,最終,仍是厚著臉皮說是。
聽他這樣回答,蘇清朗也沒說什麼,早早洗漱完畢,便自顧縮在床榻的一邊睡著。
梅柳生躺在他的身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轉頭望著蘇清朗背對著自己,片刻後,伸手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