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從哥哥家門口走過時,看見圍牆外那棵桃樹上結滿了紅紅的桃子,掩映在濃密綠葉間的桃子一下子吸引了弟弟的目光。
這貨,種出這麼好一棵桃樹!弟弟心說。弟弟不由往那棵桃樹走近幾步,桃子散發出來的香味瞬間鑽進弟弟的鼻孔,弟弟使勁吸了吸鼻子。
弟弟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手裏提著一隻籃子。弟弟的手觸到鮮紅的桃子時,心不由遲疑了一下。弟弟不喜歡吃桃子,弟弟家的竹筐裏有一筐桃子,媳婦買回來時,讓弟弟吃,弟弟不吃,媳婦硬塞給弟弟一個,弟弟吃了沒幾口,就放下了。可惜了一個又大又甜的桃子。弟弟想到這裏,就把手縮了回去。
弟弟回到家,打開電視來看,沒想到電視屏幕上卻結滿了桃子,弟弟換一個頻道,眼裏還是鮮紅的桃子。
弟弟索性關上電視出了門。弟弟出門不過走了五、六步,就來到桃樹下。哥哥的這棵桃樹沒長在自家門口,反倒離弟弟門口近,乍一看,像是弟弟家的桃樹。弟弟想法是,哥哥的桃樹離自家門口近,自己一天天出來進去地給他看著,按說這桃子也該有他一半。然而,讓弟弟氣憤的是,桃樹結了三年果,他從沒吃過哥哥哪怕一個桃子,不但沒有吃過,哥哥連讓一讓的話都沒有。憑什麼白給他看桃子!弟弟這樣想著,把手伸向了茂密的桃樹。
弟弟的手在即將摘下一個桃子時,還是遲疑了一下,心說,不行,不能叫哥哥瞅見,摘幾個桃子事兒小,摘桃子被哥哥發現事兒就大了。如果這棵桃樹換個主人,摘別人幾個桃子解解渴不算什麼,主人看見了,說不定還會再摘幾個送給弟弟,但是這棵桃樹是哥哥的,性質就不同了。
弟弟看不慣哥哥,哪都看不慣,通身上下想不出哥哥的好。比如前幾年哥兒倆分家,家產按半分,分到最後忘了家裏的一口水井,那口井還是弟弟早幾年用打工掙的錢挖的呢。弟弟說,我那個新院還沒挖井,咱倆夥打一口吧,老家的井就算你的了。弟弟想,他這樣做是吃了虧的,本來該哥哥出錢給自己打的。沒想到的是,哥哥不但不同意出一半打井錢,居然連一分錢都不出。哥哥說,誰打井誰拿錢,家裏的井水我又沒說不讓你吃。
再比如說,姐姐來走親戚,到吃飯時間,哥哥從來不說留姐姐,每回都是弟弟把姐姐請到自己家吃飯。有一回,弟弟正好沒在家,姐姐來了,才中午十二點,嫂子問姐姐吃飯沒有,姐姐說吃了,姐姐婆家離娘家二十裏,每回都是騎自行車來,怎麼能吃飯呢?末了,姐姐撂下一大兜東西,掉著淚走了。
弟弟忽然想到偷。這樣摘桃子有被發現的可能,不安全,不如瞅哥哥家沒人時,偷一籃子。想到這兒,弟弟很激動,不偷白不偷,偷了也白偷。弟弟這樣想著,提著籃子走到哥哥家門口,輕輕推大門,開了,沒承想哥哥正好站在院子裏,看見弟弟,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哥哥卻沒吭聲。自從哥兒倆分家後,見麵說的話加起來也不足一籮筐,大部分時候,哥兒倆路上走得碰了頭,都視而不見,一個看左邊路旁的樹木,一個看右邊地裏的莊稼。
弟弟也不吭聲,輕輕關上門,提著籃子回家。
下午後半晌,弟弟爬上桃樹時,確定哥哥是鎖了門的,弟弟站在桃樹上還偷偷往哥哥院裏瞅了幾眼,確定沒一個人在家,這才放心地摘起了桃子。
弟弟剛摘了半籃桃子,忽然聽到一聲大喊,誰偷我的桃子!
弟弟一扭頭,哥哥已經站在身後了。弟弟受到突然一個驚嚇,手裏的籃子一鬆,嘩啦,桃子滾落一地。
弟弟說,哥——弟弟很尷尬,臉紅得像地上的桃子。
桃子沒紅透,等紅透了,叫你侄子送兩筐過去。哥哥笑了,微微上翹的嘴角帶著幾分輕蔑,我以為是小偷呢。哈哈。
幾天後,桃子熟了,哥哥摘了十幾籃子桃子,分給村裏人嚐鮮,弟弟等來等去,等到冬天,也沒等來哥哥的一個桃子。
第二年,桃樹上一嘟嘟、一串串結了更多的桃子。弟弟有一天驚訝地發現,桃子還沒紅,哥哥提前半個月就摘光了所有的桃子,隻留下桃樹,空空的在風中翻看自己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