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一個雨夜,因為疼痛難忍,母親在極短暫的清醒裏,喝下了積攢10多年的安眠藥,最後摸摸父親的腳,就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司爐工用酒瓶把骨殖一點點碾碎,從那些灰白的粉末中,挑出幾片薄薄的金屬片,問:“這是什麼?”
我知道,那是母親的痛。我把它們攥在手心裏,還很燙。
弟弟在母親的遺物裏翻了很久,找到了一雙布鞋,他把它洗淨,帶到了深圳。
回憶母親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此時,正值清明前夕,春雨總是紛;紛揚揚地下著、下著,一下就是接連幾天、十幾天。
雨絲纏纏綿綿、絲絲縷縷,令人看了不禁湧起一陣傷感。雨絲牽伴著我的心,思念之情使我又懷念起我親愛的母親。
母親離開我們巳經整整有20個年頭了,在這20的時間裏,我常常在心中默默地懷念著母親,回憶著她生前的點點滴滴。
時至今日,我仍然清晰地記得,母親告別人世的那一天所發生的讓我最為悲痛心碎的情景……
那是個炎炎的,有著果香有著蟬鳴有著太陽的日子。
那天中午放學回家,我和姐姐、弟弟三人便在園裏摘果子吃。這時,母親提著菜籃子從集市上回來了,隻見她病態消瘦的臉上竟是如此的蒼白。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顯然,母親又帶病摘桃子和李子到集市上賣了。
看見母親回來,我高興地迎上前去,並從母親的手中接過籃子,媽媽疼愛地望了我一眼,微笑著把買來的糖果分給我們三姐弟吃。因弟弟要早點到學校去,便催促著要趕緊吃飯,於是,母親隻好讓我們把冷飯冷菜端來一塊吃了。
由於母親有先天性心髒病,再加上前幾天剛大病了一場,身體一直未痊愈,而賣桃子時又在烈日下曬了大半天。在吃過冷飯冷菜後不久,母親便突然一個趔趄倒了下來。我們都嚇得直喊“媽媽,媽媽”,而母親此時早巳不省人事了。幸好當時二哥在家,他連忙把母親扶到床上躺下,然後吩咐我和姐姐分頭去找醫生。
醫生來了之後,馬上進入搶救之中,他給母親打了幾針強心針,之後便告訴我們說,你母親病情嚴重,恐無回天之力了,你們還是為她早點準備後事吧。
醫生的話宛如晴天裏響了個霹雷,我們全都驚嚇得不知所措,接著便哭了起來。
哭聲引來了鄰家婆婆,她一邊勸我們別哭,一邊讓我趕緊去把遠在幾十裏外工作的父親叫回來。聽了她的話後,我來不及細想拔腿就跑,也顧不上乘坐:公交車。我隻身一人步行幾十裏公路,一邊哭著一邊小跑著,隻想著快點找到父親,好趕回去見母親最後一麵。
快到爸爸那裏時,晴朗的天空忽然之間暗淡了下來,不一會兒便風雲大作,電閃雷鳴,不久,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等我到達父親那裏時,全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
然而,我和父親最終還是未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麵,當我和父親趕回家中時,母親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我親愛的母親,就這樣匆匆地離開了人世,離開了我們,根本來不及跟我們交待一些什麼話語,也等不及把我們扶養成人。
我知道,母親其實還有很多話要對我們說,還有很多事情要教我們做,還1有很多故事要給我們講!可是,母親竟然來不及細說完就匆匆地走了。
母親在臨終前的話竟然是交待姐姐說菜園裏竹籬上曬了許多菜,放學後要記得收回家來,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未能忘記她所要做的事。
母親沒有讀過書,但她卻很會講故事,特別是那些神話故事,她總是講得有聲有色的。每講完一個故事,母親都會通過這個故事教我們一些做人的道理,並讓我們從中分別善惡與美醜,使我們幼小的心靈從此埋下仁義道德的種子。
還記得母親離開我們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弟弟坐在門前的桃樹下,母親就給我們講《狗和兩兄弟》的神話故事。故事講到一半時,天突然下起雨來,母親隻好對我們說:“天已晚了,明天晚上我再給你們講吧。”可是,母親,明天,您從此卻再也沒有了明天。如今,物事人非,人去樓空,我們,卻再也聽不到母親講的那些美妙動聽的神話故事了!
母親離開我們的那一年,弟弟才10歲,讀小學三年級,而我也隻有13歲,
讀小學五年級,對於尚還年幼、不諳世事的我們,是多麼需要母親的關心和嗬護,是多麼需要母親溫暖的翅膀來為我們遮風蔽雨、抵擋風寒啊!
母親是個理家能手,她艱苦樸素,省吃儉用,把家裏的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父親在外地工作,一年之中在家的日子很少,隻有在逢年過節之時,才回家和我們團聚。而家中的所有事情和照顧兒女的重擔,全都落在母親一個人的身上。在當時生活極其拮據的情況下,母親硬是把哥哥姐姐們送去讀書,一個個供他們讀完高中,直到他們下放到農村。
母親極其疼愛我們,她總是把好吃的東西留給我和年幼的弟弟吃,每次家裏買了豬肉或殺了雞,她總是先讓我們吃個夠,而自己卻吃我們剩下的殘羹或醃菜等。母親總是把我們兄妹幾個打扮得整整齊齊、體體麵麵、漂漂亮亮的。在同學眼裏,我們是幸運兒,因為父親是裁縫師傅,我們穿的衣服可以常換常新。在大人眼裏,我們是一群漂亮的小王子和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