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春天的想念(5)(2 / 3)

可是母親呢,卻總是穿那幾件藍布粗衣,洗得都發白了,還舍不得換件新的。破了,母親就自己用針線細細地縫縫補補,雖然爸爸是個縫紉師。直到實在穿不得了,母親才肯換上新的,然後把舊的衣服拆下來,粘成一層一層的做鞋墊子。

記得有天晚上,我病了,腳潰爛而腫脹得像個饅頭,鑽心的疼痛使我翻來覆去無法人眠。黑暗中,隻見母親劃著了火柴,點著煤油燈輕輕地來到了我的床前。母親掀起我的被子,用那雙粗糙的手輕輕撫摸著我腫脹的腳,並柔聲地問我;“孩子,很疼嗎?別害怕,媽來給你揉一揉。”我不忍心讓母親為我受累為我分擔痛苦,於是撒謊說:“媽,我不疼的,您去睡吧,不用陪我的。”母親愛憐地看了我一眼,仍然不放心地坐著不肯離開。在母親輕輕的撫摸下,朦朦,朧朧中,我慢慢地睡著了,一會兒便進人了甜美的夢鄉。

半夜裏,我再一次被劇烈的疼痛弄醒了,為了不把母親吵醒,我盡量地忍受著不讓自己發出聲來。然而,還是被細心的母親發現了。母親又一次地來到了我的床前,我看見,母親此時削瘦的臉上正滿含著憂慮不安和焦急。

當母親再一次地掀開被子,看到我潰爛的腫塊裏竟然充斥著一包一包的黃色胺液時,母親驚愕得流淚了。但很快的,母親便從抽屜裏拿出了一根銀針和一大團藥棉,她把銀針放在火上燒過消毒之後,再小心地紮進膿包處,刺破了,

然後用藥棉吸走那些有毒的膿液。每揩一下,母親都要緊張地問我一聲疼不疼,

之後便喃喃地自責起來:“真是造孽呀,孩子,都怪媽媽沒照顧好你,看把你弄成這個樣子,我可憐的兒……”說著,大串的淚水就落了下來,掉在我的腳上,滾燙的,直暖到我的心裏。

母親,這怎能怪您呢?為了這個家,為了把我們兄妹幾個撫養大,你已經夠操勞辛苦的了。母親白天要去茶場上班,下班回來,又得忙著去自家菜園裏勞作。挖土,種菜,澆水,施肥,哪一樣都得母親辛勤勞作。母親種的菜總是又多又好,以至於多得我們都吃不完,於是母親就挑到集市上去賣,把賣菜的嚴%所得的錢用來換些肉吃。

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任勞任怨的人,在我們眼裏,母親是個勤儉持家、賢惠能幹的好媽媽;在茶場工人們的眼裏,母親是個優秀的好員工,是值得大家學習的好楷模好典範。每年的三八婦女節,母親總是被場裏評選為“三八紅旗手”、“勞動模範”。在鎮裏的模範之家評選中,我們家連續幾年被鎮裏評為“五好家庭”。

母親,我要對你說,您賦予我們的愛是最真摯、最無私、最崇高、最偉大、最無微不至的。作為兒女的我們,如今卻不能不用心去愛、用行動去報答你的恩情,對於我們來說,是一件怎樣的憾事啊!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

母親,但願你在地下安息!

靈魂深憶

突然間,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一個母親,比我的童年時代更需要。

在這烈火中的7月,在我身心疲憊的時候,我用綿軟的手捏著筆,寫我需要一個母親。母親執扇的手在夏夜的星空下,為我驅趕蚊蠅,為我送來淸涼。三十多年了,這情這景時時刻刻誘惑著我,讓我尋找母親。

你走的時候太早,還不到57歲。你的身軀依然豐滿,頭發也隻是花白。滿臉的笑,告訴人們你的一團和氣。你沒有讓我看到你的老年,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是什麼樣的身體,什麼樣的脾氣。女人的一生在我眼裏隻長到57歲,再沒了以後。

於是無數個夜裏,我煩躁的心安靜下來的時候,我就想一個女人57歲前的生命。就想我自己已活過了40年,那麼還有17年的光陰,那麼在這17年裏我還要做的是什麼。我把自己餘下的這17年精打細算計劃好,然後在無數個暗夜裏,用眼角的兩滴淚水告訴母親。但每次,你都緘默不語。我知道,如果我活:到了58歲,那麼就活過了你。那麼我至少知道了一個女人57歲以後的風景,那麼我就比你多幸福一年,或者多痛苦一年。因為未來是不可知的。

在這流火的7月,我知道我需要母親的理由,一個最最直接的理由,那就是我真的累了,身心疲憊了。如同一隻蠓蟲在塵世間懵懂地孑孓獨行中一頭撞在了蛛蛛網上,就那麼彈騰了幾下,最終仍然被阡陌的網線套牢了。

中午一個多小時的午睡,我竟然做了個惡夢。我再次看到了鄉下哭喪的場麵。那披麻戴孝的嘈雜,那死了親人的號啕,那生命結束的無奈,還有那些老人對死亡的淡漠。我在死亡的心悸中醒來,心髒開始感到不舒服。在我竭力從夢魘中清醒的時候,倏然間想起了母親,——滴淚水從右眼角滑落。

下午3點,我頂著烈日騎車上班。眼前掠過的卻是童年的風洞。

正是暑假的時候,就像前些天我對兒子講過的那樣,我在車輪碾過日頭白熱化的影子時敘述到了那個風洞——自然風聚集的過道。實際上那是一個很普通的過道而已,但這些年新築的樓房早已不存在這種過道了。它是用來連接院子與院子的甬道,屋子一樣蓋著青瓦,當然青瓦上有一蔟一蔟參差的瓦鬆。通道敞開著前後兩個大大的門口,沒有門。風從前邊的院子裏彙合,然後蜂擁而至擠進過道之中,形成自然風力。那自然風吹過我們肌膚的時候,感覺是極柔極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