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命苦。在母親很小的時候,母親的母親,就是我的外婆,就患病瘸了腿,外公整日在外奔忙,很少顧及家裏。作為家中長女的母親自然而然挑起了生活的重擔。不僅要做繁重的家務,還要照看五個年幼的弟妹。後來,母親嫁給了父親,不久,外婆不幸故去,而後小姨又因病夭亡。接連失去兩個親人,母親一度終日以淚洗麵,痛不欲生。直到後來,姐姐和我一天天長大成人,母親臉上才慢慢有了笑容。再後來,姐姐出嫁,我考上中專,去了城裏求學。幾年下來,巨額的學雜費,使本已拮據的家中更是雪上加霜。父母省吃儉用,總算供我讀完畢業並找到了工作。但此時家中已是一貧如洗了。而此時,姐夫又不幸出了車禍,急需錢住院,母親又每天出門四處托人借錢,晚上回到家暗暗流淚。
為兒為女,母親操碎心。如今,姐姐、姐夫在東莞打工,每月有一份不錯的收入,我在深圳也找到一份較好的工作,父親在家養了一千多隻雞,家中景況已日見好轉,可母親卻……母親是寐在我身上走的。母親走時,眼睜得大大的,愣愣地望著我。“媽——”在瘋狂的恍惚中,我看到行將離去的母親眼角有一滴淚,那一滴淚流出的瞬間,母親心裏是怎樣一種感受呢?那一滴淚,莫不是母親離去時最大的遺憾?我知道,母親最牽掛的人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我!盡管我將外麵的世界吹得天花亂墜,但母親已從我破舊的衣服、憔悴的容顏、黑瘦的臉龐上看出我在外麵過得並不好,隻是她沒有說出來而已。兒子二十多歲了,家未成,業未立,叫母親怎能安心地離去?年近半百的人,竟沒能見到自己的兒媳婦,抱不到自己的孫子,叫母親怎能合上雙眼啊?母親嗬,您不要擔心,兒已成人,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兒會記住您的辛苦付出,兒不會忘記您的善良慈愛,兒不讓您失望的,請您放心:兒在外麵一定會打拚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安息吧,母親!
寫在春膜花開的時候
“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一定去北京。”這是母親在電話裏再三說的話,是沒有等到春天,母親就永遠離開了我。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我不知是嚴寒的天氣讓母親突然離去,還是母親的離去使我內心備感寒冷;今年冬天的風格外大,雪格外多,母親走了。
去年當母親查出患有小細胞肺癌,一[人都在四處尋醫問藥的時候,母親卻悄悄地去問大夫:“我這病還有沒有希望如果沒有希望我就不治了。”麵對1大夫不解的神態,母親十分平靜地說:“我不想拖累我的孩子,到最後讓他們人財兩空。”
在我的堅持下,終於將母親從東北老家接到了北京。病情剛剛有所控製,母親就匆匆出院,執意又回了東北。我以為母親忍受不了放化療的痛苦,父親告訴我:“你媽覺得北京消費太高,什麼都貴,怕你負擔太重,也不想讓你每天往醫院跑,影響工作。”
我惦記母親的病情,每次電話裏母親都安慰我:“我挺好的,你放心吧。照顧好自己,別讓媽惱記你。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一定去北京。”
春暖花開,成了我內心的一個期盼。在我的心目中,等春天到了,就可以和母親團聚了,母親的身體就會像天氣一樣一天天好起來。可這一切竟成為一個永遠的夢。
母親當了一輩子的老師,曾被評為市級勞動模範。20世紀六七十年代,在當時的教育方針下,學校曾一度將學生分成很多極富時代特點的“專業”。平日學習成績好的以及一些有“關係”、有“路子”的學生都去了“紅醫班”、“文藝班”,而一群家境一般、成績又不太好的淘小子組成了“木工班”。母親主動要求擔任“木工班”的班主任。那些日子,母親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星期六還要去家訪,和學生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二十多年後,在母親60歲的時候,這些已是人到中年的漢子攜婦帶子自發地聚集一堂,將母親請到當地最好的酒店,每個人向發斑白的老師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後一一介紹自己目前的工作和家庭。有意思的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木工,倒是有不少已經當了廠長和經理。那天,母親高興得像個孩子,回到家裏還一個勁兒地說:“這麼多年了,他們都沒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