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如我之來(二)(1 / 2)

青丘此夜,即是鐵圍。

通往王宮的路完全消失在全副武裝的鎧戈之下,在宮人無休的一步一解釋之下,才遁開僅能容身的小路,腳剛邁過去,後麵的路就瞬間閉合。

時下本是熱浪微炙的盡末辰月,本應是嫩青轉碧、嬌紅泛朱的美好時節,卻忽然就下了雪,走著走著如挑也挑不盡的簾。

而真正隱於簾後的,是分娩中的青娥王後。

妘凜從未想過會如此貼近此種事情,隻一進殿,心就撲地劇跳。他看見每一個從簾中爭相奔走的侍女,無一個不染著王後的血紅。

而那痛叫聲近在咫尺反而不真切,一聲的低過一聲。

王象一頭受傷的野獸,捏住晉遙的肩膀不住搖晃:“你不是神技通天嗎救她!快救救她!”

晉遙卻變得比任何時候都平靜,比任何時候都冰冷,比任何時候都怠慢,語氣也虐得哽死人:“把避惡神木給我,我才會救她。”

妘凜心內忽然糾結,緩緩凝起濃濃的劍眉,感覺一切都該毀滅,包括時間。

宮門忽然大開,應星辰領著一幹重臣衝進來大喊:“王!休理這賊人!”

王……暴怒了,象一隻發狂的野獸,他一蹦三尺高,狠狠給了晉遙一個嘴巴!

可晉遙當然不會因此倒下,但王卻倒下了,軟塌塌地被妘凜一把扶住。

王絞擰著眉頭,向幃簾裏大喊:“青娥!你等我,我,一定會救你!”

應星辰握緊刀柄眼噴火光:“王,這絕使不得!”

王隻怒叫一聲:“讓開!”,便抬手撥開人牆,一個劍步衝出去,在急速分開的兵海中飛奔而去。

時間仿佛是跳躍的,王氣喘籲籲地衝了回來,將一個黑色的琉璃匣子恨恨地塞入晉遙手中:“救她!”

應星辰與眾臣一刹抽刀出銷,奔著晉遙就砍。

王冰冷的怒喝:“誰敢!”

應星辰長歎一聲,大力的將刀推回銷內。

在王後幾欲彌留的虛叫聲中,晉遙不緊不慢的翻轉匣子仔細驗看,抬手細細驗按‘上神仙娑’的寶印,確定不是贗品後,才如捧萬鈞地收入袖籠之中,同時塞入的,還有應星辰和臣子們的眼珠子。

然後他緩緩起身,不理會王的頭頂氣出青煙,十分生疏的取出一隻青藍色的簪子,靜靜地將長發挽成一個漂亮的髻。

他將絕美的容貌展露無餘,卻已無法博得一個讚賞的目光。

妘凜的呼吸已如王一般鬱結,喉間是血水沸騰的咕噥聲。

晉遙終於在王的咄咄期盼中,掀簾而入。

宮女想將幃幔拉緊,王卻一手揮開,道聲“不必”,他偉岸而顫抖的身子擋在兩簾之間,看著那個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男子、坐上王後的床頭。

妘凜不可自抑的驅用神力將幔簾看穿……王後輕忽的閉著眼睛,無法看見師父探問的目光,蒼白如雪的臉上,隻可見幾縷烏發和抖動的長睫。

師父瞌動了一下嘴唇,無聲的喚了一句“青娥……”

她的身上有多少血呢除了師父身上,無處不是驚心的血紅。

師父並沒有喊人下藥也沒有動用神力,而是小心摘下戴在無名指上的黃金戒子。

他是想給王後戴上,可王後卻睜開了眼睛,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扯過戒子一把扔進燃燒的銅鼎內。

師父在那一刹顯露的驚恐,足已撫平王的一切怒氣。他沒有使用神力的空當,幾步越到銅鼎旁,如果不是炭火突遇異物,發出刺耳的畢剝聲,恐怕真的難再找到。

師父一把抓起已燒得嬌紅剔透的戒子,緊緊握住,如同握著自己的生命。皮膚被燙灼的滋滋聲如此漫長,大家都聽得到,青娥王後也一定會聽到。

時間或許很長,時間亦或許很短。此時是以秒記年或以年記秒的混淆時刻。

師父終於鬆開手,將變得烏黑並帶著他皮肉的戒子惡狠狠地給王後戴上。

王後也許是無力也許是屈服,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師父象是完成了一個壯舉,長長籲了一口氣。

最後他深深看了王後一眼,這一眼又激起王更大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