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到五歲時才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爸爸。
像祁家這樣的家庭，當家的男人三年五載流連在外一點都不稀奇，即使天天歸家，也未必見得著。祁皇永遠有開不完的會，永遠有見不完的夥伴，作為祁氏的大家主，他是祁家幾十戶大大小小家庭的家長，所以他不可能會是屬於誰的好父親。
祁流川忍不住伸手去握了握那雙幹枯的手。
管家說得沒錯，祁皇對他是不錯的，不隻是不錯，應當說是極好的，祁家這麼多孩子，他隻抱過他這個不是祁家血脈的人。
那次他一聲爸爸始終沒有叫出來，最後那個男人竟然把他抱在了懷裏，盯著他的小臉反複看，最後皺著眉頭說了一句，“跟她不像啊！”
溫柔、低沉、無奈，那樣的聲音，此後再也沒聽到過了。
他又說，“既然爸爸叫不出口，你也同大家一樣，就叫我老爺子吧！”
往後的日子，他不常在家，但若回了家，必定會來看看他。但那時的祁流川真的隻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怕極了這樣的父親。每次聽說他回了家，必定會躲到花園中的某個角落。
父親這個詞聽上去就是巍峨如山的形象，盡管他怕這樣的父親，但不可否認，這樣的父親讓他極度有安全感的。
被江瑩折磨的時候，他無比地渴望過這位父親。第一次被江瑩逼著當著一種如狼似虎的女人脫光衣服的時候，他嚇得眼淚直流，偷偷地叫了“爸爸”。盡管他怕他，但在他心裏，原來是真的有把他當父親的。
隻是，他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來。那以後，他就真的變成了可有可無。
握在手心裏的手微微動了動，祁流川下意識地握緊了些。
“小…川,你來了…呀！”
六個字，祁皇說得極為艱難，氣息也紊亂了。
祁流川的心顫動了一下，兩隻手都握緊了那雙枯得同老樹皮似的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記得，那一次江瑩被發現後，這位父親眼裏的滔天怒火，將已經十四歲的他抱在懷裏，臉上眉眼裏的心疼是那麼的明顯，那該是多麼強烈濃鬱的情緒，這個叱吒商場的帝王才表露地這般明顯。
祁流川突然鬆了手裏幹枯的手，不，老爺子不能死，也許他死了，他就真的再沒有依靠了。
急急地拿出手機打給了鳳來，“阿鳳，我…”
“小川，沒用的！”
手機就這樣滑落在床，祁流川愣愣地看著祁皇。
“人總要走到了盡頭，才知曉這人世間最難能可貴的東西。小川，我知道你不想呆在祁家，從前我以為呆在祁家才能給你最好的，如今才知道原來祁家是這樣一無所有。”
這一段話，祁皇說得極順，麵色也紅潤了些，無神的眼珠也有了幾絲亮光。
可是，祁流川，突然很怕很怕，“老爺子，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因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他怕，怕祁皇說完這些就會永遠消失了。
“老爺子，阿鳳的醫術很好很好的，他肯定可以…”
祁皇笑了，“小川，你有這份心我很欣慰。但是這是我應得的，當初害了老二，因果循環。”
其實，小川，你早就知道的。苝兒生日那天，他們不動手，你也會動手的吧。你是如此地痛恨祁家，怎麼可能放任我這般束縛住你了？
祁皇眼裏的光逐漸熄滅，幹枯的手卻費力地握住了祁流川的。
他說，真好，小川，你還有情有義，我還是有臉去見你的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