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宋錚與英吉等人商量應對之法時,完顏京、完顏章壽和徒單礪也聚在泰和殿外殿,焦急地等候消息。老皇帝完顏雍自昨天半夜時分,就一直昏睡,到現在也沒有醒過來。辰時左右,侍奉的幾名太醫被輪流召進內殿,探尋老皇帝的病情,卻一個個搖著頭出來。
見最後一名太醫、德高望重的董春華也走出來。三人急忙上前,完顏京問道,“董太醫,聖上的病究竟怎麼樣了?”
董春華施了一禮,“回右相大人,聖上原本肺病日深,內腑皆虛,風、火、瘀、痰和之,流竄經絡,上阻清竅。昨夜元神之府又失氣血,風中腦絡,火瘀其中,乃至神昏……”
完顏京和徒單礪聽不太明白,章壽卻知道其中的意思,當即打斷道,“你是說聖上中風昏迷了?”
董春華點了點頭,“我已為聖上施了針灸之術,龍體已無大礙,現在聖上正在安睡,半個時辰後當能醒來。不過,醒來後,恐言語蹇澀不利。”
這一次完顏京和徒單礪聽明白了,已經病入膏盲的老皇帝,就算中風後醒了,恐怕說話也不利索。至於不利索到什麼程度,還要看醒來後的狀態。兩人都暗罵,這董太醫還真他媽的羅嗦,老搞一些專業名詞。
完顏京揮了揮手,董太醫又施了一禮,下去了。
三個人也沒有說話,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完顏京如老僧入定,閉目養神。章壽則輕捋胡須,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至於徒單礪,則揚著頭,呆呆地看著房頂。
半晌過後,完顏京忽然道,“顏盞大人怎麼沒來?這不像他啊!”
完顏章壽也忽然意識到,樞密副使顏盞旺今天一直沒有露麵。“徒單大人,你住處離顏盞大人最近,可知什麼消息?”
徒單礪依然癡望著房頂,好像對那些雕梁畫棟非常入迷。
章壽又輕喚了兩聲,徒單礪才回過神來,“左相大人,你說什麼?”
完顏京不滿地插言道,“徒單大人這兩天為何神不守舍?臉色也差了很多。剛才左相問你,顏盞旺怎麼今天沒來?”
“顏盞旺?我不知道啊。”徒單礪回道,“我憂心聖上龍體,今天早晨也來得匆忙,所以也沒注意!”
三個人正議論的時候,一名宦官匆忙進來,“三位大人,大事不好了。顏盞旺大人的家人來報,顏盞大人在家中自縊了!”
“啊?”三個人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完顏京厲聲問道。
那名宦官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剛才小的在宮門處值守,顏盞大人的長子忽然來報。說昨夜顏盞大人把自己關在臥房裏,吩咐不要打擾他。今天辰時三刻,家人去敲房門,結果屋內沒有回應。家人感覺事情不妙,便強行把踹開。進去一看,顏盞大人自掛梁上,屍體冰涼,已死多時了!”
三人震驚異常,章壽驚道,“顏盞大人年齒尚健,怎會如此!”
完顏京畢竟更為老練,“徒單大人,你掌管刑部。麻煩你走一趟,去顏盞大人家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徒單礪點了點頭,匆忙出去了。
“右相大人,你怎麼看?”章壽麵色冰冷。顏盞旺昨日才給他寫信,支持在邊關軍中設置轉運專使,以此來表示投效之意。有他的支持,完顏玉生也多了一分勝算。現在,顏盞旺卻突然懸梁自盡,難怪章壽心中起疑。
說起來,大金的皇帝專權遠沒有後世明清那樣厲害,一紙聖旨就可以定下繼位者的人選。在大金,君權受到很大的限製,朝臣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著繼位者的人選。所以,想要當皇帝的皇子們,都拚命拉攏大臣。
有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可以看出大金的君權狀況:大金第二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弟弟,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因為偷偷從國庫裏拿點錢換酒喝,就被打了二十大棍。金太宗也成為中國古代唯一一個被朝臣打屁股的皇帝。
這個事說起來挺有意思。金朝開國之初,底子比較薄,完顏阿骨打又非常會過日子。曾與朝臣立下約定,國庫裏的錢隻有打仗的時候才能用。如果有人違反,不管是誰,都要打二十大棍。
完顏阿骨打死後,弟弟吳乞買即位了。也住著破房子,穿著破衣服,後來,吳乞買覺得日子過得太艱苦,便想弄點好酒喝。可惜,他手裏也沒有錢,便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偷偷打開了國庫,抓了一把錢,換了一點美酒。
丞相清點國庫時,發現了此事。這下可捅了馬蜂窩,朝臣群起而攻,把吳乞買同誌請下寶座,打了二十棍子,懲罰其“奢侈浪費”。打完了,再把吳乞買弄回寶座上,群臣下跪請罪。吳乞買一邊呲牙咧嘴地虛坐著,一邊恕群臣無罪。
盡管後來大金國富裕了,皇帝也不再差酒錢,但大金的君權狀況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