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身為樞密副使的顏盞旺莫名其妙地完蛋了,相當於完顏玉生少了一大臂助,章壽自然臉色不好。
完顏京也心裏亂糟糟的,“徒單礪去查了,很快我們就會知道。他你總該信得過吧?”
章壽緊閉嘴唇,將一口悶氣吞下,半晌才道,“聖上這邊,應該怎麼說?”
“這麼大的事,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不過聖上剛剛中風,不能受太大刺激,等明天聖上情緒穩定了再上奏吧!”片刻後,完顏京又道,“六殿下今天晚些時候就能回來,由他來說,也許比你我上奏更好些。”
章壽輕輕敲了敲桌子,思忖了一會兒,才回了兩個字,“也好!”
自太醫將完顏玉生康複在望的奏報送到中都後,每隔三個時辰,均有消息從雄州傳來。從自食餐飯到自行更衣,從識文辯字到談笑風生,完顏玉生終於回歸到正常人的行列。
到十月初十日中午,完顏玉生在離中都五十裏的時候,一封由其親自手書的謝表,送進了宮城。
剛剛蘇醒的老皇帝斜躺在龍床上,身子僵直,口涎不斷流下來,昏黃的雙眼望著門口處。旁邊的侍讀宦官讀著謝表:“……自九月二十六兒臣遇襲來,父皇殫精竭慮,不顧龍體,遣十餘名太醫為兒臣療傷。又以禁軍護衛,並查察賊逆。賴父皇聖威,兒臣終得康複。半月而下,有如一夢。冥冥中自有天數,惟思皇恩之浩蕩,感舐犢之深情,每念之輒潸然淚下。今兒臣歸兮,當肝腦塗地,以報父皇之恩……”
“回……回來好!回來……好!”口齒不清的老皇帝張著嘴,不斷地喃喃自語。
下午剛入酉時,禁軍副都統陸元,帶領三百禁軍,護衛著一駕馬車,來到宮城正南的大安門。陸元翻身下馬,眾禁軍分立兩側,讓出進宮的道路。
宮門前,一個宦官高聲宣旨,“奉聖上口諭,六皇子完顏玉生,車馬入宮。”
完顏玉生在車內喊了一聲,“謝聖恩!”
接著,由兩名禁軍駕駛的車輛駛進宮去,直奔泰和殿。
兩盞茶後,車馬在泰和殿門前停下,禁軍一掀車廂簾子,一身素淡衣服、頭戴女真狐狸皮帽的完顏玉生,低頭鑽了出來。
章壽和完顏京均立在殿外,見完顏玉生下了車,雙雙拱手,“六殿下康複歸來,老臣有禮了。”
完顏玉生連忙上前,兩手把住二人的胳膊,“玉生怎感勞兩位大人迎候,此處風大,快快入殿。”
完顏京瞅了完顏玉生一眼,見其神色尚好,額頭上帶著一線淡痕。不禁心中疑惑,章壽說六殿下安然無恙,還以為他根本沒受傷,原來隻是傷得比較輕,借故裝瘋啊。
他自然不知道,完顏玉生的這道“疤痕”是借助白赭石暈染上去的。既然要裝,完顏玉生怎麼會在這種細節上沒有準備。
來到外殿,完顏玉生請兩位重臣入坐,親手為兩人斟上香茗。“玉生前時受傷,蒙兩位大人掛念,著實過意不去!”
完顏京道,“殿下能安然歸來,聖上必定大悅。”
章壽也客氣了一下,“殿下無事,實乃大金之福。”
剛寒暄了兩句,一名宦官從內殿出來,“六殿下,聖上讓你立即覲見!”接著小聲囑咐道,“聖上昨夜又中了風,龍體大不安,殿下莫要太激動。”
完顏玉生點了點頭,向左右二相拱了拱手,“我先進去看看父皇,回頭與兩位大人敘話。”接著便轉身向內殿走去。
完顏京看著他的背影,暗暗地與完顏玉都比較了一番,不禁歎了一口氣。
完顏玉生轉過屏風後,一錠五兩的銀子便塞到了宦官手上。宦官身子抖了一下,並不想接。眼前的六殿下可是皇位的兩個最有力競爭者之一,拿未來皇帝的銀子,自己是豈不是嫌命長了?完顏玉生頭也沒回,而是在其手上輕叩了兩下。宦官也知道不是推辭的地方,連忙將銀子收到袖子中,心裏打定主意,有機會就把銀子還給六殿下。
剛進內殿門,完顏玉生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父皇,兒臣來遲,讓父皇擔憂了!”盡管有宦官的囑咐,不過看到父親形容枯槁的模樣,完顏玉生的眼還是濕潤了。他強咬著嘴唇,淚珠在眼眶裏打著轉,卻沒有流下來。
“來……過來!”完顏雍費力地說道。
完顏玉生膝行至龍床前,抓住老皇帝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好……好!”老皇帝一邊摸索著,滴下了兩滴渾黃的淚水。
盞茶過後,老皇帝努力地扭著脖子,對旁邊的妃子、宮女和宦官吩咐道,“你……你們……出去!”
完顏玉生知道,老皇帝定有極重要的話給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