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京一夜未眠,呆在自己的書房裏,絞盡腦汁寫奏章,請老皇帝將完顏玉都封為趙王。信中除了大講一些完顏玉都的功德外,也提到了一些小的過失,遣詞造句是一件苦差事,完顏京不想假手他人,隻好自己動手了。
這個奏章是一種表態,是向完顏玉生一方豎白旗。別人說自己無奈也好,明哲保身也好,完顏京自問出自一片公心。
如果按照完顏玉生信中所說的罪行,把完顏玉都砍了腦袋都不為過,但完顏玉生本身沒有過失嗎?單憑交結逄檜、假裝受傷,也算是大罪。
早在兩年前,老皇帝曾經想要封完顏玉都為趙王,探聽過完顏京的意思。完顏京進行了勸阻。當時老皇帝身體還算康健,便放下了這件事。現在倒好,成了完顏京主動上書,為完顏玉都請封。完顏玉都畢竟是老皇帝的兒子,難道他忍心為了另一個兒子將嫡出的骨肉殺掉?
完顏京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處在這樣一個位置,就算要退出這場爭鬥也不可能了。完顏玉都以自己為倚仗,完顏玉生則用三封信拉攏自己。自己無法,隻好按公心作出判斷了。
晨光透過窗戶,照得屋裏影影綽綽。完顏京打了個哈欠,終於放下了筆。作出絕斷是一件難事,但一旦付之行動後,心裏卻是一陣輕鬆。
門外想起了咚咚的腳步聲,完顏京知道,是自己的養子完顏沙虎回來了。完顏京有兩子,均已經成家。他們對自己又敬又怕,卻少了幾分父子之間的親近之意,反倒是從小收養的完顏沙虎,與自己非常親近。再加上完顏冬與完顏雪這一對雙生女兒,完顏京倒也心滿意足。
“義父,你怎能在這裏熬一夜!”推門而進的完顏沙虎上前架起完顏京,“快,我扶你到床上去歇一會兒!”
完顏京心裏一暖,“不歇了,你先扶我到院子裏溜達一下,半個時辰後還我還要進宮!”
完顏沙虎的手抖了一下,疲憊的完顏京沒有發覺,反而道,“你在大觀園呆了一夜,想必也累了,也不用陪我,一會兒便去歇著!”
“義父,我沒事!”完顏沙虎攙起完顏京,人出了門,來到了院子裏。右相府很寬敞,開敗的花木上都蒙著一層露水。清晨的陽光灑進院子,明晃晃的。完顏京剛從裏屋出來,還不太適應,輕輕地揉了揉眼睛。
沙虎輕扶著完顏京,小聲道,“義父,聽說昨天朝堂上發生了大事?”
“嗯!”完顏京應了一聲。朝堂上的那點事,估計連一個時辰也不出,就會傳遍中都,完顏沙虎知道,一點也不為奇。至於這種事最後會以訛傳訛,衍變成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準。
“聽說四殿下有一個小黑木箱,裝的全是官員貪瀆的證據,居然當麵燒了。四殿下這招真是高啊,一下子就收買了人心。”完顏沙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輕鬆些,有如拉家常。
完顏京是何等人物,當即轉過頭來,冷臉問道,“虎兒,你是從哪裏聽說的這些?”
沙虎嚇得一哆嗦,忙道,“我昨天值守巡夜時,聽到兩個買醉的官員說過。昨天朝堂上的事動靜很大,到處有人傳說這事。聽說昨天還有禁軍出動了,捉拿打算畏罪潛逃的貪官!”
完顏京打量他一眼,見他不似作偽,便重新回過臉去,“別人傳就讓他們說去,你不要亂言,也不要信。不管為官為將,嘴上和耳朵上都要留道門兒!”
“知道了,義父。我隻是跟你說說,也方便你了解一點外麵的情況!”完顏沙虎解釋了一下,停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道,“那六殿下的事是真的了?”
完顏京輕嗯了一聲,“很多事都是事急從權,不得不為之。同樣的東西,正著用還是反著用,今天用還是明天用,都很有講究。唉,背後有高人啊!”
完顏沙虎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六殿下豈不是把那些賊官都放過了嗎?難道為了登位,就連大金的律法也不顧了?這麼做與貪官何異啊!”
完顏京輕笑了一聲,“你啊,還是這副直筒子脾氣。當知非常時期必要有非常手段。六殿下要是一下子把這些東西全公布出來,聖上再派有司一一核實,誰知道有多少高官和皇親被牽連進去?一下子把朝堂挖空了,大金非亂了套不行!”
“有我們武衛軍在,大金怎麼會亂套?誰敢亂啊?”沙虎小聲嘀咕著。
完顏京又笑了,“你不懂!你不懂的!”他甩開完顏沙虎的攙扶,倒背著手,漫步在陽光裏,享受難得的平靜。
沙虎眼神複雜地看著完顏京的身影,喃喃道,“義父,果然讓撻黎說中了,完顏玉生竟然用這種無恥卑劣的方式收買人心,哪配得上當皇帝!何況他還是個膽小鬼,不但連兵也不敢出,還勾結了皇城司的人,實在可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