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徒距離江寧城不遠,不到二百裏,卻是江南除江寧外的第一軍事重地,原因就是漕運總督衙門就設在這裏。從名義上說,大齊全國江河的運輸都歸漕運總督管理。
漕運所得的賦稅,是大齊財政的一個重要進項。黃元度雖然把許多原屬國家專營的鹽場、礦山交了出去,但漕運卻牢牢的把握在手中。通過漕運關卡,可以收上來不少稅項。雖然大齊商稅稅率不高,但由於南北交通發達,一年還是能獲得五十多萬兩的稅收。所以,黃元度對此十分看重,數年來,漕運總督一直由其心腹雷明覺擔任。
作為總督衙門的所在地,丹徒也集中了許多漕兵。在丹徒北側的臨江岸口,集中了近百艘大小艦船,更有數百艘艨艟、小舟。與曆城黃河沿岸的巨型重船不同,漕運船隻主要以速度快而見長。這主要是為了防止那些逃稅的商船,便於追捕。
相比較起來,漕兵是大齊六路總督中最弱的,不要說無法與四路邊關軍相比,即便與海關總督梁守信帳下的水軍相比,戰力也有不小的距離。不過,漕兵再弱也是兵,普通老百姓,甚至那些大商賈都是招惹不起的。
正因為如此,位於丹徒西北長江中心的島嶼,也被視為一個軍事重地。這裏不同於下遊不遠處的瓜州,也不同於上遊的江心洲,而是一個無名的島嶼。自古以來,上麵就聚集了不少漁民村落。不過,大齊立國後,島上的居民全部被遷走了。島東麵向丹徒方向,修建了船塢,裏麵常年活動著數隻漕船,算是漕兵的駐地之一。
長江兩岸的居民傳言,島上建有大齊的秘密糧食基地,也有人說,島上是有監獄,是關押重刑犯的地方。然而,實情如何,百姓們都說不定。他們隻知道,若是漁船靠近島嶼,就會被那些漕兵抓住,不吃一番苦頭,把祖宗八代都交待出來,是根本無法脫身。嚴重的,甚至會被打死。
宋錚自然對這些傳說嗤之以鼻。他自然知道,島上既沒有監獄,也不是什麼糧庫,而是隱藏著大通錢莊的一個秘密所在——銀票的印廠。
早在開國之初,包家就占據了這個島嶼,並出資遷走島上的村落,在島東西兩側修建了兩座碼頭。一座碼頭提供給漕兵作小型駐地,一個則自用。而在島上,包家修建了一所高牆厚石的大院子,銀票印廠就在這座院子內。
這個印廠內,不但有造紙作坊,也有印刷作坊。大通錢莊的銀票,印刷精良。一是憑借著複雜的花紋和圖案,二是憑借著獨特的“夾金紙”。這種紙比一般紙略厚,而且兩麵光滑,其所用的造紙技術,是普通印社難以模仿的,更何況印刷時那些獨特的彩色圖案和印章了。這使得銀票造假幾乎成了不可能。
天色漸暗,一隻中型船從江北岸邊出發,慢慢地向著小島駛去。船上,十餘名身穿灰色衣服的年輕人,正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在他們旁邊,還坐著十餘名水手,正齊齊搖動四隻巨槳。那四隻槳在水中攪動,發出的聲音卻很小。與烈烈的江風比起來,劃水的聲音幾乎入耳不聞。
宋錚潛在水裏,隻露出頭部。他一邊控製著呼吸,一邊隨著船行進著。他的右手緊握著魚腸劍,而劍身則橫插在船尾底部側而的木頭裏。
雖然天氣轉暖,但江水還是很涼,這讓宋錚有一種想打噴嚏的衝動。不過,他緊咬著牙,運轉春陽譜,抵消著渾身襲來的寒意。
幸虧,時間不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船便靠在了小島的西北岸上。兩名男子踱出艙外。一個是峨冠博帶的老者,一個是儒生打扮的青年公子,兩人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輕聲談笑著。
那些水手收起巨槳,當即有四人跳入水中,兩兩拖著一根粗大的纜繩遊到岸邊。這時,從岸上又出現七八名灰衣人,與水手一起拖動船隻。待船靠岸後,將纜繩拴在兩根粗大的石樁上。
接著,這些人又拖過兩塊又長又厚的木板,與船上的水手合力,將木板搭在船上。老者和公子這才停止談笑,順著平整的木板走下船來。岸邊,早有一輛紫棚馬車等在那裏。兩人一齊登上馬車,向著島中心行動。
他們自然沒注意到,早在船快靠岸的時候,宋錚就已經抽出魚腸劍,並趁著夜色,遊到碼頭的另一側,悄悄登上了岸。他悄無聲息地將身上的魚靠脫下,露出了裏麵的緊身衣。將魚靠收在一個小包裹裏,趁著夜色,宋錚貓腰向著馬車追去。
馬車速度不快,宋錚小心翼翼,很容易跟上,也沒發出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