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何人喧嘩?”郎伯川喝道。
其實,郎伯川早就看清了三人的模樣,心裏暗驚,怎麼這三人也在這裏?宋錚這一關恐怕不好過。
蜀中多狂士,再加上老郎家對文士頗為寬厚,使得文士喜歡高談闊論,張文弄采。不管是說話還是作文,每每追求言辭巧妙,語出驚人。
特別是郎伯川,有狀元太子之譽,又多與文人相交,使得許多有才名者喜歡拿架子,打機鋒,以博得太子看重。當然,郎伯川本人才華橫溢,非才華絕高者,也不敢顯擺。
偏偏眼前這三位,是屬於敢在郎伯川麵前顯擺的。中間一位年近五十,黑須黑臉,身子略佝,乃蜀國翰林院供奉郭敬齋,此人為宿儒,他在成都的名氣,與宋玨在江寧差不多。
左邊一位三十四五歲,現任吏部主事唐正肅,此人早薛啟孟兩科,不過,也和薛啟孟,吃了點張狂的虧,所以得了個榜眼。因此,才名壓薛啟孟一頭。
右邊一位二十許,卻是一名皇族宗室子弟,名為郎若鳴,論輩分還比郎伯川大一輩。郎若鳴由於是宗室中人,未能參加科舉,然其才氣卻博得蜀人交口稱頌。郎伯川在與宋錚交談時,曾提到過此人,雖說不上多佩服,卻也不輕視。
這三人都未穿官服,隻是作普通儒士打扮。這也是一個怪現象,蜀中官員普遍豪奢,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偏偏一些自以為才高者,喜歡平常儒生裝束,以示“以德服人”,若是穿了一身官皮,反倒顯得心虛一般。
宋錚掃了一眼,當即嘴角一翹,雙手後背,冷眼觀看郎伯川怎麼處理。
此時,年齡最大的郭敬齋高聲叫道,“老臣郭敬齋叩見太子殿下!”說罷,與唐正肅和郎若鳴兩人一同跪了下去。應該講的禮節,自然還是要講的。
郎伯川連忙吩咐軍士閃開,放三人進來。
郭敬齋身材矮小,腰還不好,此時卻努力仰頭挺胸,雄赳赳氣昂昂地向這邊走來。郎若鳴和唐正肅跟在後麵,亦神態傲然。
宋錚扭頭湊到元好問耳邊,小聲道,“像不像一隻老公雞帶著兩隻崽子逛街?”
元好問撲哧一笑,連忙背過身去,用手捂住,另一隻手卻拚命揉著肚子。郎伯川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奇地看了元好問一眼,又瞅了瞅宋錚,卻見宋錚已經回複了那副淡然的模樣。
郭敬齋三人來到麵前,一齊向郎伯川行禮。宋錚就在郎伯川側後,按禮節應該讓到一邊。不過宋錚卻絲毫沒動,好像郭敬齋三人也向他行禮一般,這自然惹得三人不滿,郎若鳴還狠狠地剜了宋錚一眼。
郎伯川向著郭敬齋施了一禮,“先生,你為何來此?”這聲先生,是因為郎伯川曾從學於郭敬齋。
郭敬齋側了一下身子,以示受半禮,這才開口道,“老朽聞成都府來了一位齊使,號‘三絕公子’者,自稱其才能腳踏峨嵋。故老朽來見識一下,到底何等人物,敢說此大話!”
郎伯川一怔,又瞥了一眼宋錚,方道,“竟有此事?許是以訛傳訛吧?”
郎若鳴插言道,“此人自稱是鸞鳳東來,以我巴蜀諸生為草鱖,如此張狂,敢笑吾大蜀無人乎?”
郎伯川一愣,關於宋錚與薛啟孟江頭對句的事,他已經聽薛啟孟詳細講述過,自然清楚來龍去脈。沒想到,此事竟然傳成這樣。看到三人麵色均不善,郎伯川忙道,“這個恐怕你們誤聽路人之言,當日……”
“太子殿下,吾等不會武,酒量亦一般,惟讀過幾年書,還望太子殿下允我等見見這位三絕齊使,也好讓我等一瞻其風采。”唐正肅亦出言道。
宋錚看了直瞥嘴,這郎伯川也太驕慣這些眼高於頂的家夥了,連番被其將話打斷,卻沒有發怒,反倒是一臉無奈之色,真是笑話。
“躲不了,上吧!”元好問在旁邊戳了戳宋錚。
“唉,晦氣!出來玩一趟也能碰到這麼多瘋狗,不分青紅皂白亂咬一通。”宋錚壓低了聲音,但郎若鳴耳尖,頓時血氣上湧。大聲喝道,“誰在那裏狂吠?”
宋錚把頭一扭,不理不睬。
郎若鳴討了個沒趣,臉色更紅了,雙目噴火一般看著宋錚。郭敬齋和唐正肅不明白怎麼回事,向郎若鳴投去問詢的目光。郎若鳴哪肯說出來,隻是緊咬嘴唇怒視。
郎伯川亦聽清了宋錚的話,隻是皺了一下眉頭,輕咳了一聲,這才用手招了招宋錚,向郭敬齋三人介紹道,“此人便是齊使宋錚宋大,人喚宋小郎。”
宋錚笑嗬嗬地走上前,拱了拱手,“宋錚見過三位高賢。”
郎伯川指著三人一一向宋錚介紹了一番,宋錚則一一施了禮,很有禮貌。郭敬齋隻是用手捋胡子,郎若鳴則輕哼一聲,隻有唐正肅還了一禮,神色卻極為嚴峻。
宋錚不以為意,反向郎伯川苦笑道,“殿下,吾聞蜀人最好禮,這一路行來,自薛啟孟薛兄、二殿下,及至見到太子,莫不是彬彬君子,眼前這三位高賢卻讓宋某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