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滿櫃將情況稟上,小皇帝的氣稍稍平複了一些,向著水丁擺手道,“據桓興說,段卿家是在城北失蹤的,你和木玉要著重查一查,務必找到段卿家的下落。”
“是!”水丁連忙應著。
水丁走後,錢滿櫃沉了一下心思,恭聲回道,“聖上,關於空餉之事,舍妹那邊倒是有點兒發現,不知當講不當講。”
“令妹?她不是在王府跟著郡主嗎?怎麼會知道空餉的事?”
“是這樣的,這次奴婢出宮,與舍妹見了一麵。舍妹說前日上街時,有人塞給了她一個信封,上麵表明是給奴婢的。那人什麼模樣,舍妹沒有看清,隻是說在人群中穿梭極快,像個扒手。舍妹非常害怕,將信交給了奴婢。奴婢隻看了兩行,便大吃一驚,不敢再看下去。思忖再三,覺得還是交給聖上比較好。”
“信難道是給朕的?用這種手段,也太見不得光了吧?”逄瑛冷笑道。
“聖上說的是。不過,信上的內容卻是關於空餉的,著實嚇了奴婢一跳。”
“見不得光的東西,多是汙蔑之詞吧。也罷,你拿來朕瞅瞅吧。”逄瑛淡淡地道。
錢滿櫃心中一喜,急忙從懷裏將信掏出來,從中取出信紙,捧到了逄瑛麵前。
逄瑛一搖手,“你撿重點的念幾句吧。”
“是!”錢滿櫃將信紙展開,大聲道,“城衛軍慣例,空額一成。自統製而下左右製使及監軍,共得半成,其餘半成上繳兵部。各地守備營,由北向南,空額漸多,普遍在一成半左右,江南諸路達二至三成。邊軍尚好,空額半成許。各軍空額,均習慣遵從自留一半,上繳一半的原則。實際上,兵部核發餉銀時,已經將半數空額扣除。此事掌管者為大齊兵部右侍郎董蘭成……”
念到這裏,錢滿櫃的聲音小了下來,忐忑不安地看著小皇帝。逄瑛的兩個眼角向外側猛挑一下,便定格住了,兩個眼睛也蒙上了血絲。
錢滿櫃暗叫不好,便停了下來,不敢再念下去。
出乎意料,西齋陷入長時間沉寂。逄瑛一直沒有作聲,錢滿櫃自不敢說什麼,隻是拿著信紙呆立著。
“小貴子。”半晌之後,逄瑛閉上眼睛,慢慢地道,“是不是有人看著太尉這一職位眼紅,所以故意出了這一招,想把人打翻?”
“奴婢腦子笨,不敢亂言。隻是段都統的確失蹤了,讓人不得不亂想啊。”
“那你說那些將領們是否都吃空額,喝兵血?”
“聖上問住奴婢了。莫須有吧?但我大齊的軍士的確勇武不凡,潼關、嶢關,那可是天險啊,就這麼用人命填過去了。實不相瞞,奴婢在街上聽人說這些事的時候,差點自己掉眼淚。”
逄瑛兩肘抵在幾案上,雙手抱著腦袋,一副困苦不堪的樣子。
錢滿櫃鬆了一口氣,連忙換上一杯新茶,“聖上,這些日子您也太操勞了些。自從八月份戰事一起,到現在都快過年了,您連個好覺都沒睡過。再好的體格也頂不住啊!聖上,龍體要緊!”
“我知道,你不用羅嗦了,下去吧,先不用你伺候了。”逄瑛低著頭擺了擺手。
錢滿櫃歎了口氣,小心地吹了吹杯子裏的茶葉,又將杯蓋扣上,這才倒退著出了殿門。剛剛轉過身來,他的臉上便浮現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挹江別院,逄通木然坐在一把太師椅上,臉色陰沉,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塑。
堂下,一個高額鷹目的紫袍人跪在地上。如果宋錚在這裏,一定會認出,男子是他在詠絮巷見過的紫袍人。當時此人隱藏在的牆壁裏,還曾與連水兒上演一曲洞簫,被宋錚聽了個正著。
不過,此時的紫袍人沒有那晚的威嚴。他的額頭青腫,身上還有茶漬。在他身前,同樣是一個摔碎的白玉茶杯。
“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你重用連水兒,我不反對,但一定要看好她,不要生什麼亂子。現在倒好,去了一趟黃嵩那裏,卻活生生地把人丟了。連水兒身上有多少事,你不是不知道。”
“兒子明白,兒子明白。我已經下令查找其下落。據聞,連水兒是在街上遇到了車禍,被人借機擄走,擄走她的人,應該是個高手。
“我管你高手還是低手,連水兒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逄通厲吼道。